“你不怕死吗?”漆黑的身躯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猩红的瞳死死地盯住了老人的背影,“还是说,只要是守墓人就可以毫不在意地躺进自己的坟堆了?”
“村庄最近出现了很多异常,狼人的出现,道德的沦丧以及...有一个家伙回来了。”老人沉着地落下一铲又一铲,被土堆掩埋的东西也渐渐露出了痕迹,“一个曾被村庄抛弃的家伙,它认识所有人的真面目。”
“不用看了,那是个好人,蠢货,你猜对了。”我上前踢飞了他手里的铁铲,一脚踏在那冷硬的土堆上,硬生生将那具尸体踩了下去。真是奇怪,比制造死亡的生物更了解死亡,这家伙真是一个怪咖。
“也只有你敢在夜晚肆意走动了,是你——你回来了。”老人眯起了双眼,将一层层细土捧起,又覆盖在尸体上。
“你的胆子和我算是半斤八两吧……猜猜看,今晚它们会干掉谁?”
“……你原谅我们了?”
“不,我从未忘记。只是又一次重塑了自己,毕竟没有人比我更擅长这事了,对吧?”
“……天快亮了。”
……
“昨晚是个平安夜,今日无人死亡。”
有人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如穿着白色长裙的九号。有人面色凝重,可见那个一身褴褛的八号。他们一定在想,女巫用药了吗,她救的是我还好,如果不是救我,那下次如果轮到我,该怎么办?
我再次选择了逆序发言。
这一次,那个一号就显得从容了许多,他似乎明白了我一定不会让顺序正过来了。他努力地抓紧了每一点,每一丝好人发言中反对我的漏洞,声情并茂地表示希望可以将四号放逐出去,为我的异常行为解释说警长是给每一个狼人挑战自己的公平机会。
我想,我会让所有人满意的。但最满意的还是我自己。
我会让大部分的村民全部死去,但是依然让村民胜利,除掉所有狼人。这样,让村民感受失去的痛苦,让恶心的狼人失败,更重要的是...她就可以活下来,而且不会再有人能够制造她的谣言。
对的,在出现了该死的石像鬼的会议上,有谁还会去议论预言家的作为呢?只要控制幸存者的数量,他们就会记起狼人的可怖,也就没有话可以再说出来了。
“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重复地说一遍了。我也不想再躲躲藏藏了!我是猎人,是一个神民,我拥有一生仅此一次的复仇子弹,除非想要吃枪子,就把我的话听明白了!这个二号给的发言顺序怎么可能是狼人?狼人难道会让真正的预言家拥有后置位发言的权利?我就认定二号一定是真预言家!”因为再一次的逆序发言,一号的话本来并没有几个人看起来买账,不过还好,有一个白痴——十二号出来帮忙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我受不了了,你们...呜呜……”有人崩溃了吗,不是的。我看着九号泪眼朦胧地哭喊着,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当然不是的。
突如其来的哭喊打乱了很多人的节奏,令他们的注意一直被分散,对于真假预言家的判断就留在了那个白痴十二号的发言上。
“我也是一个神民,我是守墓人,我可以沟通亡者,知道被放逐的死者的真正身份……”
老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阵嘶吼声打断
“嗷呜——吼!杀了她,为我报仇!呵呵哈哈哈哈哈哈!”一号猩红的眸子在白日里竟意外地鲜艳,黝黑的狼毛从他斯文的脸上冒出,尖利的狼爪拍在了木桌上,将其四分五裂。
霎那间,天地变色,一阵阵黑风卷过。
“天要黑了!快走!”老法官嘶哑的声音意外地高亢,所有人蜂拥而逃。
在一片慌乱中,唯有她依旧那般沉静。她安然地走过四散而逃的人群,飞舞的木屑随着狂风拍打她的脸颊却无法阻碍她的步伐。安静祥和的光芒浅浅地在她手里的麻袋中闪烁。她,走向森林——————————————她静静地想,原来除了他所有的生物都是一样的,即使是狼人,也放弃了他对吗?她想,这不应该的——如果不是我的话。
周围红光闪烁,黑影愈来愈近。她静静地闭上了眼,水晶球上是她心爱之人的面庞,是她仅仅两天便难以自拔地爱上的人。那是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死——吧!”伴随着嘶吼声寒光乍现,如夜般的黑翼突然笼住了她。
哗啦...两道红光在夜色中对视,碎裂了一半的翅膀轻轻抖动,露出了我的面庞。
“叛——徒,你果然背叛了我们!”狼人怒吼着,眸中带着同伴离世的哀痛和无边的怒火。
“呵,你们这要干嘛?杀了她,然后白天把我票出去?彼此彼此。”我拍了拍身上落下的碎屑,轻轻抓起了她的手。
“你们不会成功的。”她紧紧地回握了我,坚定地说道。
残缺的双翼在空中划起几道风痕,我带着她升上了天空,狼人们矫健地越过树影,弹跳间追了上来。
“不怕吗?我可没有飞行经验。”
“狼人的力量一夜只能杀死一个人。”
“怎么,你要拉我挡刀吗?”
“不,我一定在你之前死去……”
黑影划破了夜空,卷起气流飞过森林,鲜红的的亮光紧跟其后。我想,我确实是没有经验的,但身体似乎不是呢。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甩开了狼人的追踪。落在那条河边,我们第一次相见时去的那个河边。
我似乎能感到胸腔中居然汹涌的情感,但在看到水中自己狰狞的面容时又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你...都看见了吧,我这比狼人还要丑陋的...真面目。"
她抱住了我。
“你不该冒险的,如果你和我一起死去才是最坏的结果。”她直视着我,眸中依旧是闪过的星光,仿佛这石制的身躯对她而说毫无芥蒂,我狰狞的面容也仿若不存在一般。第一次,我的真身在人们的面前显露时没有被大喊恶心或是被无情地打碎。
我好像又一次活了过来,从地狱到天堂一般:“我更无法忍受你独自去死——这才是最坏的结果。”
她闭上了双眼,泪流了下来:“可是不可能了,我们已经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终究会有一个死去对吗?哪怕我多么想要向神祈祷,你会是个好人,可神却不会欺骗我。”她拿出了那枚不知何时亮起了红光的水晶球,上面是我,尖牙厉爪的我。
我顿了一刻,便迅速笑了起来:“预言家小姐,你以为自己是被老天诅咒了吗?其实...阵营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我虔诚祈祷,就像你那样,神就会让我也变成好人的,我们不会有人死去,也不会分开的。”
我第一次无比庆幸自己有一张石像的脸,至少,在说谎时她是无法看清我表情后的思想的。
她惊讶的抬起了头,仅管泪依旧流淌,却露出了喜悦的神情。不知怎么,明明自己骗到了她,可看着她那滑过的泪珠,我的心中便意外地不安,就好像,一切都不会简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