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又是沉重的一击打在了自己的背上,但是丝毫不觉疼痛。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呢?洛奇怀抱着小小的人偶感慨着。
前年的时候还在向着如同温驯的太阳光一样的幸福中换换迈步,然后在去年初的时候就瞬间滑入深渊,实在是难以让人置信,幸福与苦难竟然距离如此相近,就像光的背面就是暗,一步之内的距离就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作为一个7岁的小孩实在难以明白这一切的转变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所能够做的就是跪在这里,怀中仅仅的抱着幸福的人偶,流着无论如何也止不住的眼泪,一边在脑海中诅咒着自己的父母,一边痛悔着自己的诅咒。
因为即使过去了一年,那幸福亮丽的父母笑容仍旧难以掩埋的凸显在记忆的海洋里,犹如永不消逝的礁石任由痛苦的海浪拍打在身上。不如说正因为这些痛楚,正因为这些鞭打,才让礁石更为坚定,让父母曾经的温柔更清晰的存留于记忆里,也因此更加的憎恨着现在的父母,然后更加的痛悔着自己的憎恨。
“你这个杂种!”随着母亲的声音同时传来的是背后火辣辣的疼痛,不过也就到此结束了,洛奇很是清楚,母亲的鞭打以这句话为开始同时也以这句话为结束,365天来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就仿佛确认每日任务完成似的,洛奇毫无感情的看着母亲坐在沙发上,放下手中的鞭子,拿起桌子上的白色粉末,放在鼻子下呼吸起来,然后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恍惚之中,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但是那种笑容实在是太过丑陋,与记忆里的相差甚远,但那确实是幸福的笑容,洛奇用独属于小孩子的直感做出这样的确认。
看着这样的母亲,洛奇内心无悲也无喜,既没有结束虐待的喜悦,也没有看到这样母亲的悲哀,年纪小小的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毒品。
记忆中有一天父亲被人抬回来之后,就再也没从床上下来,而母亲也甚少露出笑容,然后这个白色的东西来了,让很少露出笑容的母亲每天都开始露出与记忆中似乎不同的幸福表情。那时候的他还是有些感谢这些东西的出现的,但他并不知道如今的地步也是这些白色的粉末所带来的。
母亲一但露出这样的表情,那么剩下的时间就随便自己做什么了,这样的结论是洛奇在这365天的虐待中逐渐发现的。所以现在洛奇从地上站起来,向着房屋外面走去。
天色已经很晚了,月亮同等给不平等的人洒下一样的光辉,在这样的逐渐接近深夜的时间里,并没有人理会抱着玩偶沉默不言走在街道上的小孩,这既是因为与温室效应带来的逐年上升的温度所相反的逐年下降的人类间的温度,也是因为洛奇是一个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生物。
于是洛奇就这样手中抱着玩偶向着他心中的目的地走去。手中玩偶的是母亲与父亲还能够露出幸福笑容的时候给自己买的,与其说是玩偶,不如说是人偶。精致的五官,符合人体的比例,长长的秀发,并不是向芭比娃娃那样的虽然是人的形状但一点都不像人的人偶,而是除了大小之外,简直就与人类没什么两样的人偶,完美相似到会让人忽视掉大小的因素就认为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是那种长久的对视就会感觉自己灵魂仿佛被吸引进去一样的人偶。
这样的人偶,与人类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身后的丝线,那是从人偶各处关节延伸出来的丝线,能够让人通过那些丝线控制人偶的行动。
“洛奇,今天过的怎么样呢?”
这里是河边的堤坝,杂草丛生,强烈的风呼啸而过,但是仍旧是美妙的地方,每天晚上洛奇都会到这里来,因为这里有着自己的朋友。
“嗯,挺不错的,早上的时候喝到了一晚粥,中午的时候又碰到了那条叫琪琪的野狗,但是她被我吓跑了,然后晚上的时候妈妈还是一样。”
“这不是挺好的吗,生活在一点一点变好呀,说不定那天就能梦想实现飞到月亮上去了呢!”
洛奇控制着手中的人偶拍了拍自己小腿,给人偶做出一副虽然身体上比你小,但是心理上可是你的大哥的表情,然后自己破涕而笑。
“小艾好像大人一样。”
“我可是姐姐来着!”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一切都按照被命名为惯性的物理法则约束下不紧不慢的朝前发展,生活既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得更坏,说到底还有什么样的生活会更坏呢,这里已经是处于最恶的底端了。
但是在今天还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对于全人类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每天都在发生的小事,但是对于洛奇来说这是人生中又一次重大的转折。
今夜回家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大火,所有的一切都吞噬在映红半边天空的火焰之中,耳边是噼里啪啦火焰灼烧木材的声音与人群的轰鸣之声,脑海中却是妈妈吸食粉末之后倒在沙发上丑陋的幸福微笑。
这一刻脑海中的印象并非多年前母亲和父亲在一起那如同阳光般的微笑,反而越来越深刻的是那个丑陋的并不想多看一眼的微笑。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作为8岁小孩的洛奇还未能深刻的理解,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正在做的事情就是遵循着身体内的冲动冲进这火海中的房子,在里面寻找他憎恨着的,诅咒着的,同时让自己悔恨着自己这一行为的,妈妈。
嘈杂的人群来不及阻止冲入房屋中的洛奇,只能看着他冲进危险重重的房子后,焦急的等待着火警的到来。
火警很快就来到了现场,这不禁让人庆幸即使这个世界的人类缺少了爱心,但是却并没有缺少责任心。其中一个警察迅速的做好措施就冲进了烟雾火光重重的房屋中,寻找众人没有来得及阻止的,进入其中的洛奇。
当火警冲入卧室的时候,看见的是跪坐在地上的,怀中仅仅抱着一个人偶的,呆愣愣看着燃烧着的母亲的洛奇。这种时候已经不能够再说什么,速度与决断才是最重要的,抛弃没有希望的人,带走有希望的人,是一个火警必须做的残酷选择。
于是火警二话没说,抱起洛奇向外冲去,过程中完全没有遭到一点反抗,唯有在冲出房间的那一瞬间,洛奇看着突然从手中掉落的人偶,挣扎着朝人偶伸出手去,仿佛拼尽全力想要抓住最后的光芒一般,撕心裂肺的喊着:
“妈妈——!”
火焰毫不留情的吞噬了最后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