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大雨倾盆,已经数日无食的零独自蜷缩在郊外的树洞中,双目失去神采的他似乎在等待死亡的降临。此时,远处竟传来了稀疏的脚步声,但零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了,现在的他,只想在无尽深渊中迎来凋零。「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呢……」片刻,他忽然感觉自己周围的雨减弱了不少,可猛烈的雨声却丝毫不减。
“呐,你叫什么名字呢?”
稚嫩悦耳的声音传来,零抬起头,恢复了许久未曾焦聚的瞳孔,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女孩进入了他的视野,在她身后,赫然是几位身着西装墨镜、看起来训练有素的保镖,手中紧握的巨伞之下不见一丝雨滴。
“大小姐,这……”
“退下吧。”
“是!”
几位保镖也不敢多言,将一把合身的雨伞交给小女孩便退后了几步。
“我……我的……名字……”零想了想,名字?他从未考虑过这种东西,他觉得没必要,在以前,人们都用昵称和外号指代自己,不过既然有人要问,如果真给自己取一个名字的话……
“我叫……零,洛零。”
零想了想,很快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之所以以“零”为名,便是“万物由无到有,也终将归于虚无”的寓意,这是他所坚信的万物法则。
“真是个好名字呢。介绍一下,我叫源媛,起源的‘源’,婵媛的‘媛’,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源媛伸了出洁净而柔嫩的手。
“一起……走?”零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哼,大小姐要收留你还不**恩戴德?”其中一名保镖插嘴到。
“你可以别插嘴吗?”
“抱歉,是我多嘴了。”
保镖连忙低头道歉,但还是不放心地看了看眼前的男孩。
“收……留?”没有感动,也没有解脱,零的脸上只有错愕和震惊,因为他不明白,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他认为,一个人并不会平白无故地去做一些没有任何回报的事,如果做了,就说明此事不同表面看上去那样,必定有利可图,而从小缺乏关心的他自然也不明白何为善意。
“可,可是……收留我……有,有什么好处?”不知多久没有开过口的零有些结巴。
“好处?”源媛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作为名门望族,她年龄虽小,却也精明,如果不找个理由,眼前之人想必是不会跟自己走的。
“有哦,当然有。因为你可以给予我无尽的智慧啊。”
对于零,以源媛背后家族的手段,想要调查一番自然轻而易举,她也知道零从小聪明过人,学习方面天赋异禀,只是不知他究竟达到了何种地步。她的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让一个缺乏常识的零信服,还是不成问题的。
“是,是吗……”零错愕道。
“嗯,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赶紧跟我走吧,这么大的雨,淋着肯定不舒服吧?”源媛再次伸出双手。
“噢……好的,谢……谢谢你。我,我一定会回报你的。”零机械式地组织着此刻“应该讲”的答复,他并没有“感激”的概念,只是想完成和对方的“交易”,至于答应对方的原因,只是因为零从对方的话语中理解到了“可以让自己摆脱当下毫无意义的生活”的意思。而谁也想不到,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言语背后,却是零机械式的思维逻辑。
“那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出发吧。”
“嗯……对了,请问,今天的日期是……”虚度时日的零早已记不清日期,更不记得自己的年龄。
“2036年6月9日,怎么了吗?你该不会忘了吧?”源媛不太能理解一个智慧超群的人竟会不知日期,毕竟,此刻的她是无法体会零的经历与心境的。
。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算起来,零已经是八岁了,四年时光,自己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如果,她再晚来几天,看到的大概就是一具腐朽的尸体了吧。
就在此时,零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感情,似乎浓烈而深刻,可他却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
“走吧走吧~”见零还犹豫不决的样子,源媛连忙拉起他幼弱却粗糙的手。
“可……可是,你……不怕我吗?”
见状,零再次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他记得,每当在城市的街道上行走亦或是图书馆内,四周的路人大多都会对自己投来看待怪物般恐惧而憎恶的眼光,邻近之人,更是退避三舍。对此现象,零起初也不知为何,但经过一番分析,他也只能把自己曾夺人性命之事联系起来。而这件事,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以至后来在成百上千观众的讲台上,微微颤抖的他只能张口结舌。零能理解恐惧,也能感受恐惧,却始不知何为恐惧的感觉,就好比浑身是伤的人不知道身上传来的是疼痛的感觉一样。
“我可是……有杀过人啊……”
“嗯,我知道啊,可是谁又没做过几件错事呢?更何况你还小啊。”对于此事,源媛还是有听说过的,但大致了解过事情来龙去脉的她并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做出表面上的判断。再说,家族雇的保镖可不是吃素的。
“错事……吗……”几句无足轻重的话又让零陷入了沉思,他并没有所谓的对错之分,在他眼中,只有真伪。
源媛也没有多想,只是拉着他乘上豪车就回到了自家的庄园,可她不知道,正是自己这样一位富家大小姐一时的善意之举,改变了零的人生轨迹,也挽回了一个即将重坠深渊的灵魂,甚至,还改变了世界……
在那之后,源媛很快便通过家族的手段解决了零的黑户问题,并让年龄相仿的他以陪读生的身份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进入同一所小学就读。虽然家族里有反对之声,但终归还是被源媛压了下去。
一开始,对于零聪慧出众的种种举动,源媛不以为然,因为作为一般人望尘莫及的贵族大小姐,她也自有过人之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源媛见识到不仅是小学,即便是初中、高中的物理老师,对他时不时提出的问题,竟丝完全不上来,连讨论的余地都丝毫不存,只能让他另请高明,也就只有后来的大学教授能与其交流一二时,她终于不敢再小瞧于零,而是用全新的角度重新审视零,改变对他的定义和认知。比起拥有媲美神明智慧的零,源媛也是自惭形秽——她这不是好心捡了个孤儿回家,这可是捡到神了啊!不过源媛也没有声张,反而是借助家族的势力讲此事尽量掩盖了过去,毕竟,谁知道此等天才被其它豪门得知会发生什么呢?
时光飞逝,零与源媛的关系也渐渐熟络了起来。平日里,源媛总会教予零各种生活常识,并引导他如何为人处世,做一个看起来正常之人,而学术上,也常向他请教。但她也发现,零并非无所不能,但凡涉及到一定理解深度的文学科目,他就无一例外都学得一塌糊涂——譬如语文,除了勉强及格的作文,照搬硬套的古文默写和随意填写的选择题,他的语言理解分基本都是个位数,因为,语言理解能力几乎为零的他连文章的基本大意都难以捉摸。
高中时期,零曾被各路高校邀请。或以少年班学员的身份,或以知识讲座讲师的身份,又或以科研顾问的身份,但他都一一拒绝了,对他来说,约定是绝不可违背的,言出则必行,既然答应了源媛,就必修履行诺言,可他不知道,当初那只是她随口一道的借口罢了。
由于源媛不厌其烦的指教,零已经大致能表现得与常人无异,生活常识也是趋于完善,只是他的思维方式仍与常人相差甚远,他眼中的世界,除了真理,别无它物,万物皆由“真理”所筑。虽说不同于以往,但他那淡泊一切的心性却已然注定。
不论如何,零还是以理综满分的成绩随源媛一同进入了当地的重点大学。经历了些许小起小落,两人都提前毕了业,源媛则是跟随零投身于科研之中。不出意外,零也跻身一跃成为了科学界的权威,建立了各种理论体系,年仅二十的他便开创了人类的新纪元。
而再后来,便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