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之间,一条小路上,有一队人马,正缓慢的前进着。
几匹瘦弱的老马,拉着两辆破破烂烂的马车。
由于年久失修,马车每往前走一点,车轴处都会发出“吱呀”的声响,听得让人心烦意乱。
可旁边看似是护卫着马车的一队人,却是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身上的铠甲银光锃亮。
和破旧的马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其中一辆破车里,还坐着个落魄的皇帝。
不,准确来讲,是被废黜的皇帝。
就在几天前,奉大将军何进之命“进京勤王”的西凉刺史董卓,在朝中自封为“司空”,权倾朝野,手握重兵。
虽说无人敢有异议,私下却并不认同董卓。
恰逢当初在雒阳城北的北芒阪,迎接少帝刘辩与陈留王刘协时,见少帝惊吓异常,痛哭流涕,而陈留王却是心平气和,对答如流,于是董卓心里便有了废少帝,立陈留王为帝的想法。
因此,为了提高自己在朝中的威信,董卓终于出手,在昭宁元年九月初一的甲戌日,在崇德殿前召集百官,逼迫当朝太后何氏下诏书,立刘协为帝,废黜少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
刘辩才做了短短不过百余天的皇帝,便被董卓限期离京,把他赶往一百多里之外的弘农居住。
少帝被废,何太后整日以泪洗面,痛心不已,而朝中百官也无不悲愤,捶胸顿足。
但是此时的董卓,已经完全掌握的都城洛阳,手里还掌握着十万西凉雄兵,旁侧更有号称“万夫不敌”的吕布辅佐,百官敢怒而不敢言,甚至于刘辩与何太后被迫离京的时候,也无人敢出来送行。
只因董卓放出风声,何人敢送行,立斩无赦,诛连九族。
但凡事都没有绝对,更何况支持何氏一派的官宦并不少,古代之人,凡事多少都要讲究几分气节。
正当车里的刘辩看着空荡荡的外面,悲伤的感叹着无人来为自己送行的时候,路旁一人高的蒿草里面突然冲出来几个穿戴者士大夫衣帽的文官,快步拦在了队伍前面,跪下叩头道:
“陛下与太后遭了奸臣迫害,臣等势弱,无力救陛下与太后脱险,只能在此跪送龙辇凤驾,还望陛下与太后到达弘农之后保重龙体,勿要让先帝,在九泉之下担忧!”
说罢,几个文官的眼角流出两行清泪,尽显悲伤之色。
“龙辇凤驾?”
刘辩把脑袋枕在爱妻唐姬的腿上,看了看周遭,不禁发出一声苦笑。
两辆破损不堪的马车,连窗纸都是破的,秋日带着凉意的风,不停的吹进来;几匹瘦弱的老马,说不定走着走着就可能因为饥饿死掉。
四个面黄肌瘦的宫女挤在两匹骡子上,时快时慢的跟在马车后面。
至于伺候的太监更是想都不用想,不可能会有。
就这情况,也算龙辇凤驾?
不过唯一好一点的地方在于,旁边倒是有一堆精悍的“卫兵”给自己撑场面,一个个鲜衣怒马,枪明甲亮。
说着是卫兵,刘辩不用猜也知道,这些人全部都是董卓派来监管自己的,生怕一个不注意让自己遛了,找个地方东山再起。
“诸爱卿快快请起……”
难得百官里面有人冒死来送别,何太后从前面的马车里面探出脑袋,抹着眼泪招呼几个士大夫平身。
虽说是太后的身份,但归根结底,她入宫较早,而且又因为外表出众,多得灵帝宠爱,因此很早就怀上了龙嗣,刘辩出生之后又母凭子贵,一直到现在的太后之位,也不过是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再加上宫内各种保养品层出不穷,皮肤养护的极好,因此更是韵味十足,美艳动人。
“咯噔…咯噔…”
正当何太后抹泪的时候,车队后面突然尘土大起,一支数百人的铁甲骑兵席卷而来,在领头的高头大马上,正迎风飘扬着一面锦旗,在空中猎猎作响,上面斗大的“李”字格外醒目。见此情景,何太后与几个士大夫无不骇然变色,看这队人马来势汹汹,必然是不怀好意。
“骁骑将军李傕拜见太后、弘农王。奉董太师口谕,何人送行,立斩无赦!”
李傕提剑纵马,嘴里虽然说着拜见太后,却连下马行礼都未曾有过,脸上更是一脸倨傲。
说罢,右手做出一个抹杀的动作,身后的几名骑兵纷纷下马,抽出腰间佩戴的刀剑,寒光凛凛,朝着几个文官就冲了过去。
几颗头颅掉落,几名文官血洒当场。
何太后哪里见过这番血腥的场景,吓得花容失色,抱头躲进了车内。
时年十六岁的唐姬也吓得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但是此刻她却没有忘记比她还年少一岁的夫君,俯下身子紧紧的把刘辩的脑袋抱在自己怀里,不让他看到。
而外面四个坐在骡子上的宫女更是吓得从骡子上面跌落在地,在旁边缩成一团。
砍杀完毕,李傕连看都没看一眼,纵马掠过车队,对着卫兵的头目喝令:
“若再有任何人敢来送行,不必顾虑,只管乱刀砍杀便是!”
卫兵领头的校尉翻身下马,领命道:
“喏!”
马蹄声大作,李傕带兵离开,直奔着东方的虎牢关而去。
据闻,曹操传檄文于各路诸侯,共伐董卓。
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衮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渤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以及济北相鲍信同时响应起兵,各自拥兵数万。
李傕此时便是去虎牢关辅佐大将华雄镇守要塞,却不料想在此撞见几名文官冒死送别,便出手砍杀,毫不留情,视人命如草芥,如同碾死了几只蚂蚁一般。
“走吧,别愣着了,小心误了行程,我等也变成这般下场。”
见卫兵们还尚未从血腥中回神,校尉咳嗽了一声,大声催促部下启程,继续往弘农方向前进。
马蹄声响起,伴随着女人们的几声呜咽,车队继续往前。
而此时在唐姬怀中的刘辩,意识却开始渐渐消融,同时,整个世界也在发生着巨大的扭曲与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