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邂逅那个少女之前,少年就已一度认为世界是虚假的。
巴格轻巧地展开手中的信。
【我在天台等你。】
没有署名的信件。
简简单单地只写如上一句话。
字体倒是十分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写的。
甚至连会面时间都没有标明——写这种告白情书的女孩子实在是太蠢了,不过,反过来想,也非常可爱。
颓颓废废生活在普普通通学校的巴格,决定去看看。
学校的天台可是永远上着锁的,他从未听说过有谁打开过那道门,看过上面的场景。
选择天台?
那个,听上去非常浪漫和私密的地方?
巴格带着一丝不屑,握着信,最终,踏上了往天台去的空寂的楼梯。他从二楼,一层层往上走,越到高层,班级就越少,向上走和向下去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空空荡荡的楼道。
巴格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哒。
他又走上一阶。
明明可以放着那封信不管的,但是为什么还是跟着信,去往约定的地点呢?
哒。
他继续向上走。
这个时间点恰好是午休。六楼的高三教师自然空无一人。春日的正午暖阳透过一间间教室,穿过一摞摞厚厚的书本,撩过一张张书桌,照的教室仿若透明。整个六楼就这样,绽放在阳光里,墙上白色的漆水,此刻染上了阳光的温暖,映出一片淡黄。
哒。
巴格爬上七楼。
【我在天台等你。】
她的大脑中,既没有正午的暖阳,也没有透亮的教室,有的,只是这一句话。
有人在等着他。
如果只是这样,他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欲望,想要爬上楼,去天台见那个人。可是这个人的信如此特殊,冥冥中吸引着他。
那个人没有说时间。
就好像会傻傻地,站在风大又晒的天台——
等着自己一样。
这么蠢得可爱的事情,让他不由得想一探究竟。
哒。
七楼是储藏室。同样的,正值午休,这里也封存在无人的沉静中。暖阳无法完全透过厚厚的窗帘,但是阳光却为每一件沾灰的陈物开封,然后从箱子和箱子之前的缝隙穿过,零零落落地洒在紧闭的窗帘上。
巴格停住一会,沉默地看了一眼空荡的教学楼。
哒。
接着,他继续上楼。
拐过楼梯的拐角,他看见了通往天台的那扇门。
顶层的楼道总是比其它层的楼道要高得多。于是,天台的门就像摆到了高台上一样,居高临下地,等着有人将它开启。
门虚掩着,锁竟然被人撬了。从门与框的夹角透过日光,这份日光在墙壁蜿蜒而行,刷亮了整个楼道。
巴格握着信,觉得有些不爽。
他突然觉得有人在骗他,利用他残留的那可怜的同情心,把他骗到天台上去,看他的笑话。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门。
哒哒。
门把手有丝丝锈痕,巴格握上银中带黄的把手,将其拉开。
嘎吱——
长久没有使用过的门在那一瞬间发出一声鸣叫。
阳光大片地涌进来,刺得巴格微微眯眼。在那道门后面,是光;光后面,是澄澈的蓝天,高而宽广,躺着几朵云。
那个时候,巴格觉得自己的担心被证实了。
周围死一般寂静,他的眼中只有明亮而干净的天空,而那扇金属门,更是没有一丝生气。
“欢迎。”
直到,与天空一样,清亮的少女的声音响起。巴格心中的不爽一扫而尽。
他踏上天台,循着声音的来源。
“今天天气真好,是吧?”
对方轻松地调侃起天气。
巴格转过身,天台喧嚣的风就在那个时候席卷。在风中,巴格看见了对方飘散开来的亮丽的淡金色发丝,还有飞起来的裙角。
少女靠着天台边缘的铁栏杆,手轻轻地捋起自己的发丝,虽然这也无法阻止风将她的头发吹散。
她穿着干净的砖红色校服,眼镜是红框的,头上还带着颇为可爱的贝雷帽……
在风中,她伸出手,微微低下头,扶住自己的帽子。
少女的皮肤非常红润,甚至看起来像微微有些脸红了。
在蓝如深海的苍穹下,她忽然沉默,沉默地靠着铁栏,沉默地看着巴格。
“竟然要少女在这么大的风中等这么久。不过,还好,你终于来了。”
风渐渐停了,少女继续开口。
“然后,我就可以和你聊聊今天我的皮肤被晒伤得多么严重~”
巴格并没有在意少年在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着,上下打量少女。实际上,他也根本没有心情关注对方的自言自语。
“巴格。”
她叫出巴格的名字,声音也如同风一样,飘散在空中。
“在本少女进行自我介绍之前,我要告诉你一件你可能无法相信的事情。”
少女的语气变得越来越轻挑。
“你所生活的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
那一刻,又是一阵风吹了过来,少女再度低头扶住自己的帽子。
但她并没有等到风过之后再说话的意思。她只是笑了笑。
“你身处游戏之中。”
她提高了音量,试与风争。
“你是主角,乙女游戏的男主角!”
少女抬起头,带着坚定看向巴格,嘴角调皮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巴格无奈地笑了笑,
再一次,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两人进行了同样的相遇,唯一变换的,只有他们所处的位置。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
少女的声音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来,少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巴格面前,抬头,从大大的眼镜后,用亮闪闪的眼睛看他。
她的笑容特别淘气,紧接着,伸手轻轻拉下眼睑,吐舌,做了个鬼脸。
巴格还没能明白少女的所作所为,少女眯起眼,开心地笑了笑。
大风忽然把她红黑相间的贝雷帽吹飞到清澈的蓝天里。
她顽皮地说——
“只不过,这一次,我还是女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