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猩红色的眼睛里总是不介意间流露灰白,如一层朦胧的雨雾,浑浊得让人看不清。
安染在有那么一刻确实有吃掉巴格沙斯的冲动,吞噬细胞非常赞同这样的想法,皆饥渴等待。
可她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即便对方心甘情愿的让自己吃掉。
至少自己不是普通的异种,即便如此,除了殇王降临之外,还没有出现过吞食殇的例子。
“那对父子怎么变成的怪胎?我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玄乎的什么邪神仪式。”安染提高声音。
“谁?”
“不要装傻,Butterfly餐厅有一对父子变成了怪物,到底怎么回事?”
“也不是不能告诉你。”巴格沙斯的声音变得低哑沉闷,它似乎有许多声线,但无一例外都夹杂颤音。
“如果你尊重我是个殇的话……虽然不期待你有多少畏惧我,但还请按照我的规则来。”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规则。”安染委婉的表示这是对方的疏漏。
巴格沙斯作为殇却并没有表现出它的可怕之处,也没有像传说中的邪神一样玄乎。
仿佛对方其实是个中年男人,至少不管从语气还是表现来看皆是如此。
“如果与我做交易的话必须要献上祭品,交易内容不限定,就比如你刚刚的那个问题。”
“真把自己当邪神了?”安染皱眉。
“没办法,这年头殇也不好做,出去找食物会引起注意和骚乱,只好拓展下邪神的业务。”
“作为殇你居然会怕这个。”
“只是没有必要。”
“祭品我已经给你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你的人吧。”安染指的是无面男。
如果巴格沙斯还纠结所谓的祭品的话,她不介意把它从墙上扯下来踩上两脚,直接走人。
墙之怪物读懂了安染脸上的情绪,即便她看起来半温不火,触手已经逐渐靠拢。
它们如潜伏的猎手,准备又一轮的进攻。
“不知所措的小孩罢了。”巴格沙斯咯咯而笑。
安染忍住了揪住它的冲动:
“说话直白点,我赶时间。”
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下午一点半。
“作为殇,我当然可以把普通的人类变成怪物,这对我而言并不难。那对父子欠了很多债,还从白鸟交易所里借了一千万,没有能力偿还后就走投无路的找上我。”
代表巴格沙斯的那簇团的肉球不停张合,它们发出统一沉闷的声音,越看越惊悚。
安染点了点头,作为安家子女,他知道白鸟交易所的来路,在里面借钱不还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证明了殇有将人类变成怪物的能力,她问出另一个问题:
“深渊是什么?”
“一个祭品只能回答一次问题,这是我的底线。”它毫不犹豫的拒绝。
“只要是肉就行么。”她眨了眨眼睛,目光看向了存在感极低的蝎子,他如保镖站在一旁。
意义不言而喻,她想要将自己分裂的触手当做祭品,这一举动显得毫不吝啬。
说时候安染也不知道自己的吞噬细胞好不好吃,要是有毒就希望是剧毒,把殇狠狠毒死。
巴格沙斯沉默了,整个墙之怪物都陷入了一种死了般的死寂。
“怎么了?”安染不解。
“只要你别让我吃你的触手,我就再也不说祭品的事情。”巴格沙斯的声音在颤抖。
她微微一怔,没有想到殇会对自己的触手如此惧怕。
那如同一种莫名的尊畏,全身的吞噬细胞竟发出尖锐的叫啸,嘲笑它的无能与胆怯。
安染摸了摸自己的触手,又示意蝎子变回原样,巨大的蠕虫翻滚于污水中扭动。
溅起的水花淋在了她全身。
“那说说深渊吧,突然蹦出来这么个名词,我想不会是杉树市的那座监狱吧。”安染抹了抹头发。
她瞪了戏水的蠕虫,眼睁睁看着它游向了远方。
又做了件善事,放生了只大胖可爱的虫子,这会儿要积攒三生功德,说出去人人称赞。
“准确来讲深渊只是我们殇沉睡的地方,也只有殇才能进去。”巴格沙斯声音粗哑。
“我该怎么进去?”安染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
问出这个问题就意味着有进入深渊的想法,但她其实仅仅只是好奇,随口说了出来。
“不知道,除了殇没有人进去过。”巴格沙斯说完后缩回了墙,从另一处角落冒出。
它窸窣的声音宛如阴湿的老鼠,待安染转身,它又从另一个地方出现,不停衍生。
巴格沙斯遍布了每一个角落,它说话的语气欺骗了安染的判断,说到底它还是可怕的殇。
“咯咯咯,你是唯一无法与深渊对视的存在,你永远都看不到它,找不到它。”
墙之怪物忽然笑得大声,它蠕动着那些溃烂的血肉身体,一会儿嘲笑又一会儿可怜。
它像是疯了,所有的触须混乱了起来,它们逃避安染的问题,深渊是殇的忌讳。
安染沉思良久,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打开手机搜索刚才拍下的照片。
那是一堵下水道爬满苔藓的墙,没有巴格沙斯的身影,照相机无法将其拍摄出来。
安染抬起头,血红色的世界里,它本该不存在,又无处不在。
它们逐渐被埋没,她试图以消耗理智为代价抓住眼前虚幻的怪物,直到一片平静。
血红色的世界消退,依旧是漆黑的下水道排水系统管,她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
仿佛从一开始巴格沙斯本就不存在,她与墙之怪物的相遇伴随着一场恍惚的梦。
她认为那就是“深渊”,所谓的深渊就是殇给予人的一场梦境。
巴格沙斯走的太突兀,她其实还有许多的困惑没有得到解决,但显然没有机会了。
安染试图再喊一喊巴格沙斯的名字,好让那场梦境再次降临,不过很快便放弃了。
她瞥见了无面人的尸体,就静静的躺靠在那面墙,它并没有被吃掉,却成为了殇降临的痕迹。
待少女朝着来时的路回去后,一只巨大的蠕虫从水中爬出,扑向了那具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