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朦朦胧胧地醒过来，带着睡觉时的酸胀感，淼宇睁开了双眼，好像被惊醒了一样，他下意思地发现自己的左半边空出来，他没有去触摸或靠近，那里的确空着，他微微地一惊，颤巍巍地起身。
“早呀。”
张晓晓喝了一口牛奶说。她是赵淼宇的妻子，一个本来不喜欢早起的女人。
“早呀。”这种对话方式有些冷淡，但淼宇已经习惯了。
习惯是个极其耐人寻味的东西，无论这件事，这种对话多么不符合逻辑，不符因果关系，它们总会进行使然。
淼宇拉开椅子，桌上摆着一盘肉包子，在楼下的早餐店买来的，张晓晓不习惯做饭，与其这样说，不如直截了当说她不会做饭更贴切。
上班的路上，他习惯性地翻开手机，有很多条微信群信息，他点开，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都不熟悉那些人，在群上大大咧咧地说话，他翻了翻，就关掉了。
——我在高中又怎样的回忆了呢？他思索着。
电车摇晃了一下，他的思绪颠簸一下。他想到了志宏和田甜。
还有海滩的夏日，沁凉的海水，清凉的海风，闪亮的蓝天，和傻里傻气地哈哈大笑。
那些美好的画面就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的脑海前，以蒙太奇的慢镜头播放着，让他眼里不知觉地含着一丝感动。
他突然想了解他们在哪里，在干什么，过得还好吗。
这种感觉从身体的某一处钻出然后变大，充填了整个身体。他感觉到内心的那份思念，是对过去的怀念和不舍。他也意识到真正的美好不是拥有某种东西，而是拥有与这个事情的美好回忆。
所以他的内心怀揣着感激。
感激和他们的相遇一般。
他整个上午都在一种恍惚中游荡着，仿佛游离在空气中。
他突然想回学校看看，那个愉快的高中看看。
他没有一次回去看过那所学校。而这次他出奇地想看那所学校。
我想看看曾经的美好。
他抖了抖身，走出了公司。
他走向江边，有些老人在跳华尔兹，他们像在时间的缝隙中翩跹着舞步，光影在他们身上落下，有一种似梦似真的感觉。
江水向着东边流去，泛着微微地波纹，反射着闪闪的亮光。
他抬起手，五指伸直，透过手指间的罅隙看着阳光，阳光衍射成彩光落在视网膜上，梦幻的色彩。淼宇喜欢玩这个游戏。
他步伐变得轻快，像这个世界都围在他身边转，他一步兼两步，像一个欢快的小乐手。
他走到公立桂高的大门口，里面有学生，正好下课中，他们一群群走出教室，在校园里走着，青春的气息穿过校门走过来。
淼宇看着周遭的一切，感觉自己好像昨天才走出学校一样。
门卫看着他，觉得他挺奇怪的，但不好意思上去问，就直愣愣地看着他。
铃声打响了，是那串熟悉的音乐。滴答滴答，节奏还是以前那样，穿越时空来到他的耳畔，带来了久违的熟稔。
他差一点误以为自己是迟到在门外的学生，有一种想冲进去的想法，那想法转瞬即逝，留下一片怅然。
他整个人都在一片恍惚中，周围升起气泡，滋滋地响个不停。
他走上前去，和门卫说几句话。
他忽然听到后面有个人喊他的名字，是的，是他的名字。——赵淼宇。
他回头看声音的源头，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差一点激动得喊出声来。
是黄志宏。
不怎么会三分远投但硬是喜欢投三分，留着寸头天天喊着要留长发的那个黄志宏。
虽然已经很多年没见，淼宇没想到他还记得他自己，仅靠他的背影，可能也看到了侧脸。
他们上前相拥在一起，久别的朋友第一句话有些说不顺溜了。
激动得说错很多字，干巴巴地吐出“好久不见”，然后傻傻地冲着对方笑。
“你这是来回校看看嘛？”
“没有，路过路过。”淼宇随口说说。
“我也是。”志宏确实也算是路过，他这是去看一场纵火案。
“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你做什么工作？”
“我现在是一名专案警察，没事天天跑。”
“可以嘛。”淼宇惊叹道，是没想到志宏终于实现他的梦想了。“那你是去工作呢？”
“是呀，在前面的一个街区发生了一场纵火案。”
“真的？”淼宇似信非信。
“也没什么，只是一辆车莫名其妙地着火了，由于监控视频的死角没看出是人为，也可能是自然也说不定。”
“没有人受伤就好。”
“那也是，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去对面的一架餐厅坐一坐好了，真的好久没见了。”
“是呀。”淼宇犹豫了一下，不是不想和老朋友叙叙旧，而是好像他听到纵火案时心咯噔漏了一拍，他低头略有所思。
他跟着志宏走过马路，在一架连锁餐厅靠窗的地方坐下，点了两杯咖啡，淼宇强调要加奶和糖。
“最近有点不太平。”
“是嘛？”
“前先天是爆炸案，现在有是纵火案，我怀疑是同一个人所为，而且作案手段相当高明呢。”
“好像报纸没说呀。”
“报纸上没说的东西多了去了。”
“是呀。”
志宏看了淼宇一眼，是瞟了一眼的感觉。
“你还记得我们那次侦探行动吗？你真是帅爆了。”
淼宇回想到了高二暑假来临前的那次侦探行动，好像刚刚听到什么东西碎掉了，是幻听吗？他思忖道。
“真是有趣的事情呀，真让人怀念。”
“当时我说我想当个刑警，没想到歪打正着自己当上了。”
“恭喜你了。”
“谢谢。“志宏耸了耸肩，拿起桌上的咖啡啜了一口。
好像有一道闪光忽然窜过淼宇的眼前，他有点想了解那个纵火案，好像是自己亲眼目睹了那个爆炸案后激发出来的好奇心，也或许是尘封已久的侦探意识在此觉醒，他用食指擦了擦鼻子的一侧，吞吞吐吐地说：“志宏，那个纵火案能给我了解一下吗？我有点好奇。”
“你说那个，昨天晚上发生的，是一家轿车被烧了。”志宏毫不介意地说。
“汽油燃烧吗？”
“是的，由于那辆是电动汽油混合车，电箱发生电弧自燃，很快就将一辆车烧完了。”
“烧一辆车，不会是车主和什么人有什么恩怨吧。”
“这个不清楚，还在调查中，但明确的是这件事和警察局爆炸一案有些关联。”
“这样，怎么说，”淼宇喝了口咖啡，“是不是时间比较近，我看了，爆炸案一案发生在3月8号，纵火案发生在昨天，也就是3月15号，确实让人联想这两件事一定有着关联。”
“不是这么简单，你看，”志宏从上身的夹克中取出两张照片，上面拍的是两个英文字，开头都是大写，“我们在爆炸案发生后的一点收到一张没有寄信地址的一张信，里面是一个写着arsom的卡片，在纵火案的现场发现沥青路面写着tescicle的字体，都是大写开头，估计是作案人故意为之，你能看出有什么寓意吗？”
淼宇看了看，做出深思的样子。
arsom是纵火的意思，tescicle是**，若从逻辑上并不存在明显的联系。对了，记得纵火和**的犯罪感觉是相似的，若是这样，**意味着性犯罪，那么两者就是说纵火可以和**对上，可是这意味着什么，罪犯故作迷案吗？
淼宇伸手把照片拉近点，他注意到了不协调的大写，并不是放在句子开头那样的大写，完全不与后面的小写协调，感觉像是从这单词里分离出来一样。
A和T，A和T，淼宇在脑子里逡巡地想着这两个字母。
对了，不就是基因碱基配对的A 和T吗，腺嘌呤对胸腺嘧啶。
淼宇很激动，自顾自地点了头一下。
志宏看在眼里，他很清楚这就是淼宇思考的时候的样子，在他心里，他真的很适合当一名侦探。
“A对T，正是基因碱基对位中的腺嘌呤和胸腺嘧啶的配对，而本身上，两者的单词的意思也很明白，它们都有意只想性犯罪上，纵火和性犯罪本质上其实是相仿的，两者联系起来意味着这两件案件若是凶手刻意留下的，就有意将两件事件明晃晃地说：‘对，都是我干的。’问题在于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大费周折地这么做，志宏，纵火案在离这里多远？”
“不远，就隔两个街。”
“这不就是说，都在东城区了，通过两个英文单词的信息来解读案情还是太少了，就像十二宫杀手一样，好像凶手洋洋得意的留下的杰作。”
“翻译课的人也说这单词没什么太对信息，你的解读很厉害呀，功力不减呀。”
淼宇在脑海中想象着一张城市地图，上面标着两件案件发生的地方，一对信息在刷着屏幕，他看到了桂高的学校大门的图像，他觉得非同小可，隐隐感觉这件事和桂高有着密不可分的瓜葛。
淼宇啜了口咖啡。
动机是什么，为什么？
这个问题想出现警报的warning字符一样出现在他的眼前，他觉得很有意思，这种感觉好像从来没有过一般，是很久没感受过了。他从照片上感受到的不是一种恶意的罪恶，而是一种奇怪的东西，他说不准，他油生出想要破解它的想法，是的，一个题目，侦探的直觉，我想破解它。
他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这个小细节被志宏看见了，他真的很懂淼宇。他说：“有什么案情的方面，我回来质询你的，侦探先生。”
淼宇笑了笑，摆了摆手，做了一个不敢当的动作。
晚上，淼宇和志宏久违地聚了一餐，聊了很多高中的事情，篮球比赛上的配合，他们互相取笑对方，拆对方的台，结果赌酒双双醉倒，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在大马路上一起倒在下水道井盖上稀里哗啦地吐。
“见到你真的高兴。”
“是的，我也是。”
回到家里的淼宇看见妻子没有睡，在卧室里听音乐，开着小夜灯，幽幽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像一个安静的雕像。
“还没睡呀。”
“是的。”
“我去洗身澡，一身的丑味。抱歉了。”
“是的，你真该去洗一洗。”
淼宇见到了她，就很清醒，他有一种想去亲吻她的冲动，但他没有这份专递到身体上的热情，好像妻子的冷静传染到他的身上，他转身往浴室走去。
他微微抬头，若有所思，恍惚间他看到了一片绯红的花瓣，落在他的肩上，轻轻的。
是春天过去的立夏，那段扮侦探的时光再次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他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独自哼了一声。
“真好，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