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苍穹如洗,阳光攀至天顶,慷慨地洒满蒙坦城。空气里弥漫着节日的躁动,市民与贵族皆步履匆匆——盛大的狩猎大会,终于在今朝揭幕!格鲁因赫古堡前的广场上,紫晶鹿角高悬祭坛,象征着丰绕与荣誉;祭坛之下,芬芳的矢车菊花环层层叠叠,堆满干燥的柴薪,静待那点燃荣耀的最终仪式。
身披锃亮板甲的骑士们如铁铸雕像,肃立在广场四周,盔顶的羽翎在微风中轻颤。号角声悠长响起,宣告着权柄的降临。在贴身近侍的簇拥下,诺兰德伯爵与其麾下的封臣们,鱼贯步入临时搭建的木质观礼台。当阳光掠过他们的华服与铠甲,泛起一片令人屏息的流光。
而广场的外围,早已被蒙坦城的市民们塞得水泄不通。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尘土气息、新鲜矢车菊的清香,还有远处临时摊档飘来的烤香肠与热蜂蜜酒的诱人甜香。
格伦抬手遮挡刺目的阳光,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落在观礼台中央端坐的诺兰德伯爵身上。他并未选择登上那座铺陈着华丽锦缎与鲜花的台子——并非质疑庆典的铺张(这盛事本就该有它的光彩),而是另有缘由。
这时,诺兰德伯爵的一名侍卫费力地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格伦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声道:“格伦大人,伯爵大人托我转达:伊莲娜大人因公缺席,他深表理解。领地事务繁重,此乃常情。伯爵大人诚邀您移步观礼台,共享庆典荣光。”
格伦摇了摇头,将一枚金币丢给了待卫。
"感谢伯爵大人的邀情,我只是想体验一下格鲁因赫人民的风俗,之后自会亲自拜见诺兰德伯爵。"
掌心沉甸甸的金币让侍卫的腰弯得更深了些,他未再多言,恭敬地后退几步,转身敏捷地挤回人群,朝着观礼台方向复命去了。
格伦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体验风俗?格鲁因赫人骨子里流淌的依旧是莱茵人的血,不过是多年拓边,让他们的棱角比伊里诺斯其他地区更鲜明些罢了。
他目光扫过喧闹的摊贩,最终停在一个售卖黑砖面包的简陋摊位前。他走上前,左手食指在粗糙的木案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同时将六枚莱茵公国铜币排开。
“老板,来一块软一点的黑砖面包!”
"不卖,黑砖面包只有硬的。"
摊主——一个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头也没抬,瓮声瓮气地回绝:“不卖。黑砖面包,只有硬的。” 话虽如此,他那布满老茧的手却迅速拂过案板,收走了铜币,同时将一块名副其实、硬如砖头的面包推了过来。
格伦抓起面包,转身便没入汹涌的人潮。他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停下,手指熟练地用力一掰,坚硬的褐色外壳应声裂开。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赫然夹在粗糙的面包瓤里。
“魂石已嵌,甲胄淬火,剑已入鞘。”
目光如电般扫过字迹,格伦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揉成一团,连同那块硬得硌牙的面包一起塞入口中。他费力地咀嚼着,粗糙的颗粒摩擦着牙齿和喉咙,带来一阵刺痛,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一股混杂着尘土和麦麸的粗粝感充斥口腔,却也带来一种奇异的、实在的饱足感。战争……格伦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涟漪,这曾令他鄙夷的“贫民食物”,如今竟也能下咽了,但是还有很多人,就连这种东西都吃不上。
格伦再次望上那华丽的观礼台,伊莲娜昨夜传来的情报确实很有用,就留给了他不到半天的时间,老实说,让诺兰德伯爵唯一的继承人被灰雨那帮人干掉,骑士团也不是不能从中获益,但让灰雨成功对骑士团的威胁性太大了,而且坐壁上观不是他的风格,那还不如直接当面阻止这次刺杀,卖诺兰德伯爵一个人情。
就在他思忖之际,一道略感熟悉的视线如芒刺般从身后扎来。格伦猛地回头,眼中一抹冰冷的血色骤然闪过。
铛——铛——铛——
魔法驱动的灵子时钟在正午响起,伯爵的唯一继承人,柯斯达穿着古老华丽的铭文盔甲,骑着一匹脖颈燃烧着火焰的围鬃马进入了这盛典的中心,接过了伯爵用魂石燃起的火柜,缓缓地向着那处矢车菊所点缀的祭坛走去,其还算俊美的外貌佩上一头金发,吸引了无数围观少女的欢呼,辉宏的颂乐也在此时一并响起,更突显了其高贵的身份。
“诸位,”格伦彻底咽下口中最后一点带着麦麸苦涩的残渣,背靠着杂乱堆积的货物箱,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从不同方向、看似无意实则精准向他合围而来的“普通市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闹,“……有何贵干?”
一名农夫卸下了锄头的伪装,露出了铭文战戈的真身。
“你连铭文铠甲都没带,投降吧!”
”这可说不准哦!”
格伦单手掀开了那杂乱堆积的货物,一套业火铭文铠甲正埋在其中。
天空中的太阳在一瞬之间从蒙坦城突然消失了,光消失了,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有敌袭!”伯爵的反应速度不可不谓不快,看似苍白无力的他,却在第一时间拔出了自腰间的佩剑,嵌于衣物中的魂石也在同一时间被激话形成了一道无色无形的强力护盾,并且他的衣物也开始逐渐变成黑色,以降低暴露的可能。
但是这次刺杀的目标并不是他。
手持火炬,在这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柯斯达如同唯一的靶心,耀眼夺目!
腥血之雾直掠过众人头顶,一柄暗红色的玫瑰长剑厕向了柯斯达的心脏。
一道腥红血雾撕裂黑暗,无声无息地掠过众人头顶,一柄暗红如凝固血液的玫瑰长剑,毒蛇般刺向柯斯达的心脏!
赤色的火焰闪过整个黑暗的广场,沉重的大锤一击将血雾的本体击落在地。同时,格伦闪电般踹了一脚仍在火光与巨响中愣神的柯斯达。
“动起来!小少爷,想活命就别发呆!”
几乎在格伦吼声落下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黑暗!终于反应过来的柯斯达,本能地挥舞起闪烁刺目雷光的长剑,险之又险地偏转了子弹的轨迹!
"格伦!”
吸血鬼饱含怨毒与暴怒的尖利嚎叫,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在无边黑暗中凄厉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