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说的觉悟吗?真是让人失望。”
山本麻里菜冷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难预见,粉丝团成员对她的欺凌会变得更强烈吧,但依里奈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马上就会和神崎拓也结束关系。
“我讨厌现在的志筑。”
和她关系还算不错的水岛智树道。
一没干劲就讨厌,这家伙的直觉还真够敏锐的。
“一直以来谢谢了。”
“这样真的好吗?”水岛又问。
“没办法,只能这样。”
是的,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她累了,她已经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和高城理惠恢复关系——在学校里,如果没有加入小团体,是会被人认为是孤僻、不合群或是有过什么黑历史的人,从而被人欺凌……依里奈不想给家人添麻烦,也不想因为学习而耽误打工的时间,回到高城理惠的不良少女群体是最好的选择了。
【小艾,不要放弃,否则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出于习惯,和过去的信任,依里奈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麻奈,可对方的回复始终是这种没有营养的“正确论调”,明明就不知道她的实际情况,也不明白她到底有多累……随口答应了一下,依里奈迅速把麻奈的话忘在后头。
对她来说,学校里的生活只要恢复到一开始那样即可——
“我改变主意了……你去甩掉神崎拓也,当然,和上次一样,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还有就是要给神崎拓也一巴掌。”
可惜的是,一切都已经改变。
高城理惠根本就不给她回归小团体的机会,反而想把她往死里整。
志筑依里奈终于怒了,扑上去准备和这个昔日的挚友拼命。
让她吃惊的是,高城理惠这个不良头头实在是战五渣,一下子就被她放倒在地。
“哈哈哈,依里奈你就这点本事吗?”
装模作样的能力倒是非常出色,被她压倒在地还在狂笑。
“来啊,依里奈,你敢揍我吗?不敢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高城理惠的嘴脸别提有多欠扁了,就差明写着要依里奈揍她,然后断绝关系了。
可依里奈也的确如她所说,没能下手。
她必须得为自己的校园生活考虑,她现在能占优,是因为只有高城理惠一个人,等另外两个人和高城在一块,迎接她的就只有无尽的欺负了。
被欺负其实没什么,但她不想被出事后神经过敏的志筑良子发现……所以她忍住了,站了起来。
“我会和神崎君分手的,但我不会揍他。”
说完,她便离开了,没多久,背后传来呜咽的声音,但大概是她听错了。
因为她准备做的事,既不讨好高城理惠,也不会让神崎拓也满意。
但她没有办法。
和美咲被拐走那时差不多,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就是这么一个没用的人。
【小艾,不要自暴自弃,一定还有希望的!】
听到她周末增加打工时间赚了不少钱,麻奈却是生气地否定她下了很大决心才作出的决定,然后用轻松得不行的口吻给予她虚无缥缈的鼓励……真是可笑。
明明就不明白她的处境,她的无奈,为什么敢妄下这样的判断?
为什么擅自觉得她会不开心?
说起来,为了区区一个网友,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有必要一次又一次揣摩她这边的情况,并给出建议吗?
有必要为她这么一个性格恶劣的不良少女那么多的鼓励吗?
她真的值得对方夸奖吗?
美咲被绑架带来的反应是连锁的,至少无缘无故就对自己好的人,依里奈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图谋不轨。
因此,她开始怀疑麻奈……不,应该说是之前的那些怀疑,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关心朋友,这很正常吧?】
麻奈的回复很合理,但就像她保护自己那样,她也无法看到麻奈的动态,最可怕的是麻奈几乎不说自己的事,从来都只有她在说,如果麻奈是附近的人,怕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和美咲那时的情况差不多……光是想想都让依里奈不寒而栗。
所以她发出了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信息。
【真的是这样吗?你敢发誓你说的是真话吗?】
网络上说谎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完全不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说谎就更是家常便饭了。
但也有一种人,把网络当做是自己真情流露的地方,当然,不是说这些人不懂什么叫善意的谎言,而是这些人在网上会比现实更为较真。
尤其是对方刚刚质问过自己的情况下——
【小艾……对不起,我的确骗了你。】
【……】
【我会这样帮你,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个笨拙,想要努力,却总是做得不好,总是失败的自己。】
【……】
【我想通过帮助你,来弥补自己当初的遗憾,我希望你能成功,不要像我那样失败……】
【闭嘴。】
【小艾,对不起,我骗了你,但请你相信,我是真心想要帮你的……】
“我叫你闭嘴啊!”
依里奈吼道,哪怕屏幕那头的麻奈根本听不到。
对她来说,麻奈刚才的坦白是比心怀不轨更恶劣的背叛。
她本以为麻奈是真的认同自己的行为才支持的自己,但怎么都想不到,麻奈是想“望子成龙”,想让自己成为弥补其遗憾的替代品,还从一开始就给自己打上了失败者的标签,否定她的一切。
太过分了,这和之前那个完全不理解自己的母亲有什么两样?
【我才不是你的人偶!更不是你的工具!】
【小艾,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切都是我的错,但你要冷静,不要放弃。】
【还在说这种话?】
【小艾,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很清楚,你其实是不想放弃的,否则你也不会一直维持和神崎君的关系了,你怎么讨厌我都没关系,只要……】
【住口!】
依里奈气得彻底失去了理智,把心中所想的话倾泻而出:
【你以为我不想努力,不想坚持,不想拥有一切吗?可我已经做不到了啊!
【我也想在妈妈病倒之前就做个乖孩子,为她减轻负担,让她不再担心我。
【我还想早早就和妹妹修复关系,和挚友一起变回好孩子,想被神崎君和那些人认同……这些我全都想要,可是一切都晚了,我努力得太晚了,我醒悟得太晚了啊!
【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坚持下去了,太累了,我受不了了,我的家人需要我,我已经没有办法全都拥有了……你能理解吗?】
【小艾,不要放弃……求求你……】
可笑的是,麻奈由始至终只会说这么一句。
【为什么我不能放弃?为了你吗?真是搞笑,不要把自己的期盼强行压在别人的身上啊!】
依里奈既愤怒又悲哀,她没想到直到最后,麻奈都没有体谅她,也没有肯定她的逃避和放弃——
【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的人的确没资格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对不起,让你有了不好的回忆……但我还是那句话,不要放弃,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会有转机。】
更没有想到,这就是麻奈与她的最后一次聊天。
……
晚上,依里奈突然发现自己发出的信息,麻奈已经收不到了。
很明显,对方删除了她的好友。
“什么嘛,一旦没有利用价值就抛弃……真是太过分了。”
依里奈哭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才懂得后悔。
“果然,我已经无可救药了。”
但对依里奈来说,未来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可笑的是,这一切都是她做成的。
任性、冲动、倔强、死要面子……她这个人简直烂透了。
“结束这一切吧。”
她给神崎拓也发去信息,约好明天一起上学。
其实不发信息,神崎拓也也会来接送自己,她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自己临阵退缩罢了。
不,应该说是不让自己产生不该有的幻想才对。
像她这种人,只配当人生的失败者。
这一晚,依里奈彻夜未眠,但她知道,没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学校里无论她怎么堕落,都不再会有心理压力,也不再会有人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能放肆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需要担心自己配不配得上神崎拓也。
前路是轻松的,昨天的失眠不过是最后的磨难罢了,真是搞不懂自己以前为什么要坚持这种事。
这种痛苦的东西,早就该放弃了。
“神崎君,我——”
啊咧,为什么说不出口?
为什么眼泪先留下来了?
明明只要说出口就一切都能解脱了,为什么她说不出来?
醒醒,依里奈,妈妈和美咲都等着你照顾,你没资格也不配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
这是对你过去犯下的过错的惩罚!
你认命啊!
依里奈拭去眼泪,展颜一笑,张开口想要把话说下去——
“混蛋,你竟敢对我的女人下手!”
但她想说的一切,都被一道粗暴的声音打破了。
包括她之后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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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筑依里奈醒了过来,入目便是另一个自己。
和她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我输了?”
“很遗憾,还没有。”对方瞪了旁边的越智真琴一眼,不耐烦地说。
“明天你还有一次机会,今天就好好看下他是怎么做的。”越智真琴道。
“嗯。”
依里奈轻点头,把手机交给对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
“看来你已经认命了嘛,不过也对,你是无法战胜我的。”
看着这个即使说着狠话,嘴角还是会不由自主露出温柔之色的自己。
真名也没让依里奈失望,换好衣服后,无论神态还是气场都迅速变得平易近人。
“不叫醒美咲吗?”见真名看都不看下铺的妹妹一眼,依里奈问。
“美咲喜欢睡懒觉,起来第一件事应该去帮妈妈做饭。”
见到真名走进厨房,志筑良子神色有些不自然,但这一切很快就随着真名那如初阳般柔和的笑容而消散了。
“妈妈辛苦了一整天,早上还起来帮我们准备早餐和便当,我能做的不多,唯有让她能有一个开心的早晨。”
越智真琴让真名的低语清晰地传到依里奈耳中,想了想,自己补充了一句:
“他这是想展示差距,让你自愧不如。”
“我知道。”依里奈淡淡道,没有发脾气,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听着。
“这是美咲喜欢的餐具,但为了公平起见,妈妈后来其实也给我买了一套相同的,但我摆在了比较里面的位置,为了让你拿不到。”也许是察觉到了依里奈的变化,真名开始说得有挑衅的意味在内。
“这样啊。”依里奈看着之前摆放餐具的位置,“放在外面,容易拿到的是美咲的……不好拿的是我的。”
“没错,也就你会拿错了。”
准备好一切,真名才去把美咲叫醒,然后一家人乐意融融地开始吃早饭。也许是因为依里奈昨天破坏过家庭的和睦,今天他们的话更多了些,但这也更能凸显真名的优秀。
“不用送美咲去上学吗?”依里奈问。
“妈妈现在工作比较轻松,我没必要做多余的事。”真名拿起书包,和家人亲切地告别,然后才补充道,“妈妈很早就卖掉了房子减少了工作,再加上有我减轻她的负担,所以一次都没有累倒过。”
“这样啊。”
“还不服气吗?早点承认我才是最适合当‘志筑依里奈’的人,对大家都有好处。”真名头也不回道。
依里奈微微一笑,却是什么都不说。
因为她心中早就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