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屋姬子当然不知道什么时间回溯,她只是把人在软弱时会依赖的东西给抖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大概是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吧,她回应了下屋姬子的鼓励。
然后又赢了。
之后的事依里奈不怎么记得了,只知道回过神来已经和下屋姬子一起回到了教室。
“你们两个怎么逃课了?”
山本麻里菜担忧地跑过来了。
“我早就想这么做一次了。”下屋姬子打了个呵欠,和平常一样给人一股慵懒的感觉,“上课实在是太累了。”
“那你就不要一周只休息一天,弄坏了身体怎么办?”
“打工能赚钱,不一样。”下屋姬子笑道。
“学生的本分是学习啊。”
“我的成绩并没有落下。”
“姬子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山本麻里菜不由得扶额,然后看向依里奈,“依里奈,你不会再说什么放弃之类的话了吧?”
上一秒还在和下屋姬子聊日常话题,下一秒就说这个,依里奈有些猝不及防,但仔细想想,却又不觉得奇怪。
就像山本麻里菜试图了解她那样,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关注对方,也开始能理解对方的行为了——比起顾虑那些有的没的顾虑,山本麻里菜显然更看重朋友的状况。
至于把她的打算告诉山本麻里菜的人,十有八九是渡边朱乃……真是受够了这三个人,明明就是欺凌自己的恶人,为什么要让她产生能和她们搞好关系真是太好了的想法?
为什么要让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真是太过分了。
“嗯。”
依里奈已经无法在三人面前说泄气的话了。
“那就好。”
山本麻里菜高兴地笑了。
“你这就相信她了?”
这时候,风语突然响起。
“有问题?”
“昨天她不是选择了我的兄长大人吗?”
“所以算我输掉?”
“不,结果是不会改变的,但出于你表现不错的奖励,我决定以旁观者的身份给你一点提示。”
“你是想说麻里菜在演戏?”
依里奈笑着摇了摇头。
山本麻里菜并不是那种傻到只剩下口直心快的人,所以才会在真名面前如此回答……至少对她的关注和关心,绝不是装出来的。
真要说,在演的其实是她——她答应的只是不再把放弃的话说出口罢了。
下屋姬子鼓励的话,她能理解也能接受,但她们之间最大的差异是那个完美的“依里奈”是真实存在的,她现在有将一切托付给对方的选择权。
是的,她回来的话,情况似乎也没上一个时空那么糟糕了,勉强混是混得下去的。
但摆在面前,还有一个让其他人更加幸福的选项。
在这个选项里,她也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自己被肯定的价值,也可以在新的人生里实现。
两全其美。
越智真琴的威胁?的确很可怕,但多亏了渡边朱乃,依里奈也有了与之对抗的勇气和决心。
只不过不是为了变回依里奈而战斗罢了。
“不,我想说的是你在自欺欺人。”
“哪个方面?”依里奈发现自己这样做的情况还挺多的。
“你根本就不想输。”
风远去了,没有留给依里奈反驳的机会。
“我也没想否认啊。”
依里奈很清楚自己这么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会彻底放弃,但现在不是别人判定她输赢的问题,而是她自己在内心中认为自己输了。
输到她即使不想放弃,也必须放弃的程度。
……
之后上午的课程,是在平静中度过的。
为了不让真名以后难堪,她的表现无功无过,面对山本麻里菜和下屋姬子时,也顺着上午的发展,稍微亲密了一点。
渡边朱乃似乎看出了她在演,但没有道破,也没有露出讨厌之色,毕竟在渡边朱乃的心目中,她只是一个遇到危险需要保护的普通同学。
当然,依里奈没有忘记自己不是来过日常生活的,所以这段时间里,她利用自己“人格分裂”的优势,从好友们那里收集到了某人的情报
然后在午休时间,她来到了那人的身前。
“小惠,午休能陪我一起吃饭吗?”
“没问题。”
高城理惠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多少喜悦之色。
这也难怪,依里奈现在已经明白高城理惠的态度为什么和记忆中的差异那么大了。
上一个时空她没解决的两人之间的矛盾和误会,真名都解决了,还帮忙解决了高城理惠家里的问题。
完美……甚至可以说超出预期了。
以至于高城理惠即便心中不爽,也没有拒绝依里奈的邀请。
(真是输得彻底。)
高城理惠是初中就和她在一起的挚友,然而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心就被真名给夺走了。
是高城理惠意志不够坚定吗?
肯定不是。
了解到这些天真名和高城理惠的互动过程后,依里奈很清楚错在自己没有和高城理惠沟通,也不够信任对方。
就像麻奈说的那样,就像她对麻奈那样。
依赖对方,却又防范着对方,还因为自卑而无法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真是逊毙了。)
不过依里奈不是来坐享其成的,她是来道别的。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居然是说这种东西……那个混蛋跟我说,你是依里奈以前的软弱一面,看来是真的……那么,恕我拒绝。”
理所当然的,和前面几个人一样,高城理惠义正辞严地否定了她的软弱。
没多久,两人互相倾诉心事,互相安慰、道歉、鼓励,然后亲密地靠在了一块,并很快就得到越智真琴的胜利祝贺——和之前一模一样。
没有半点波澜。
(果然……大家都是好人。)
依里奈彻底放下心来。
“小惠,我们回去吧。”
一起吃完便当后,她开心地对高城理惠说,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有活力,眼中也没有一丝阴霾和怨毒,仿佛已经从自我否定中走出。
“嗯,我马上就来。”
只不过因为依里奈是先动身的那个,所以她没能看见挚友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沉之色。
……
“大家明天见。”
依里奈和其他人道别。
下午的课程,也没有出现什么特殊情况,课间时间的话,他们那个小圈子又恢复了平常的热闹和融洽,至少在依里奈看来应该是这样的。
“不管怎么说,我的表现应该能打八十分。”
“那可不好说。”还没走的神崎拓也回过头,“由我来评的话,大概只能打二十分。”
“哈哈,神崎君你真会开玩笑。”依里奈笑了,她和神崎拓也之外的人的关系都已经正常化,怎么都不可能低于六十分。
“你接下来准备去打工?”也许是印证了她的猜想,神崎拓也转移了话题。
“是的。”
“今天我有事,没办法陪你了。”
“没关系!”依里奈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高兴了,立刻露出有些遗憾的表情,“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那就好,帮我向另外一个你问好。”
“我会的。”依里奈微微一笑。
(即使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做。)
神崎拓也露出满意又期待的表情,离开了教室。
见到这一幕,依里奈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这样就好。
这样她就能安心离开了。
“想好怎么讨好打工地点的人了吗?”风语响起。
“没有呢。”
“那你可要努力思考了,那里人多,拿下你就占绝对的数量优势了。”
“嗯。”
就是再蠢的人都能看出依里奈在敷衍,何况施术者是越智真琴,周围的和风迅速变成了寒风。
“你这是什么意思?”
凭以往的经验,不难判断出越智真琴是真的生气了,但依里奈这一次没有半点退缩的念头。
“我不会去打工的,要去就让另一个我去。”
“你疯了吗?”越智真琴不敢相信依里奈这个普通人敢违抗自己。
“你不是觉得我的放弃是在演,实际是不想输的吗?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依里奈两手一摊,继续挑衅对方。
“志筑依里奈。”越智真琴真的火了,一字一顿地念出她的名字,“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知道你打算威胁我,用我的家人朋友……但我猜你做不到。”依里奈意外地冷静,“没错,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敢做。”
“凭什么我不敢?”
“凭我是你的哥哥。”
“哈哈哈,这真是太好笑了。”风夸张地吹了起来。
但依里奈不为所动,就这么等着,等到越智真琴的笑声变得生硬。
终于——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你现在是越智家的继承人,必须爱惜自己的羽毛,不会和我过不去的。”
事到如今,依里奈已经能猜到她和真名的身体交换是越智真琴搞得鬼,但这件事越智家是不知道的,也不允许越智真琴这么搞,所以她只能偷偷进行。
同样不允许越智真琴乱搞的还有术者不能暴露在普通人面前这点,再就是虽然越智真琴已经被确立为继承人,但显然越智家内部并不允许亲族之间赶尽杀绝。
如此一来,依里奈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了,她能利用越智真琴动不了她这点,反过来威胁越智真琴不能对自己家人出手,否则她就把这些事曝光出去——依里奈不信越智家就这两兄妹有资格争夺继承人的位置,而其他人肯定在期待着某人犯错。
“……”
果然,越智真琴瞬间不说话了,只有怒风在飞旋。
“你在听的吧?帮我一把,以后就由你来当志筑依里奈。”
依里奈连忙冲周遭喊道,她可以确定真名在看,但不敢肯定越智真琴会不会让她的声音传过去。
幸运的是,“她”的声音很快就从远方传来。
“我知道了,不过她不会放弃的。”
“我会放弃的。”
依里奈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一旁,潇洒离去。
她能感受到风一直跟着自己,也没有解除她身上的幻术,似乎是打算等她“回心转意”,但这是不可能的。
至少短期间内是不可能的,而这副身体她已经开始习惯了。
不仅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接触这些“魔法师”多了,她甚至能感受到灵魂的存在——而她的灵魂,和现在的身体愈发变得契合了,慢则半年,快则两、三个月,她大概就会永远变不回去了。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
她就不得不彻底放弃了。
只要——
“你撑不到的。”
依里奈其实并没有说出口,但越智真琴猜到了她的想法。
“不用你费心。”
依里奈继续前进,但家是不可能回的,越智真琴的住处也不是好去处,结果就是她像无头的苍蝇一般在四处乱逛。
说到底,依里奈还只是一个缺乏独立能力的普通女子高中生,一时起意的离家出走,很快便会变得不知所措。
“自立能力还不如一个出身高贵的大少爷……我真是没用。”
但这反而让依里奈在自嘲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意志。
“你知道就好。”
不知为何越智真琴却发出了轻快的笑声。
依里奈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方肯定是要阻止自己的,但事到如今,能用威胁她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你对我的家人出手了?”
“怎么会?我可不想被你告状,所以嘛……我只是把你在做的事告诉了她们。”
“你这混蛋!”
依里奈顿时气炸了。
很简单,她在做的事便是离家出走。
知道这件事的志筑良子一定急疯了,说不定还会满世界找她……想到这里,依里奈顾不上发脾气了,立刻跑到一旁的便利店,准备打电话给自家母亲报平安。
“你觉得我会让你这样做吗?”风中传来讥讽的声音,却不是越智真琴平时的音色。
依里奈立刻懂了,她现在能发出自己原本的声音,全靠越智真琴帮忙。
无法通过打电话来解决,依里奈立刻迈开脚步奔跑,但这并不好使,没多久她就像一头冲进了台风区域,拼尽力气才能像普通人步行那样前进。
毫无疑问,这也是越智真琴的把戏。
“你这家伙……就那么想让我向你屈服吗?”
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高城理惠挡在了她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