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规划的毫无自由可言……”
老会长直接气笑了。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甘愿放弃比这还大的代价，去得到比这些成就一半都达不到的未来？”
“我只知道，她未必想就这样度过这种人生。”
莱因哈特淡淡的看着面前的老人。
“她自己的未来，我选择遵从她自己的意愿。我很爱护我的妹妹，所以我就给她自由——这是我‘这个自由散漫的人’所知道的东西。”
“好吧，也许我刚才有些激动了。”修博莱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沉声道：“莱因哈特，你说你遵从艾莉克希娅的选择，那你跟她谈过她的未来没有?”
“暂时还没有。我准备先安排好她现在的事，再说那些将来的事情。”
“那也许你应该去谈了。”修博莱尔盯着莱因哈特，声音平稳。“艾莉克希娅能在这个方面取得如此的成就，我觉得她应该对药剂学有一定的喜爱才对。”
那只是你个人认为。
莱因哈特心里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小妹刚出世界树的时候，我感觉她对里面遭遇的怨念程度已经遮天蔽日了，现在让她再回去学药剂学？想都不要想。
再说，她不用教导就已经比你厉害的多了，还用得着来这儿学个毛线。
但是这些东西显然不能说给修博莱尔听，所以莱因哈特也只得先耐着性子跟老会长周旋。
而修博莱尔此时看莱因哈特安静了下去，精神也不由一振。
只要莱因哈特不是把话说死，没有离开，那就还有机会。
小孩子毕竟还小，面对枯燥的工作还是有很强的抗拒理，不是很容易说服。
但如果是长辈亲自发话的话，那安定效果就会很多。
这就是为什么修博莱尔已经知道了莱因哈特基本特别宠爱艾莉克希娅，基本对她百依百顺，而他还是选择先来找莱因哈特的原因。
“咳，其实，如果艾莉克希娅加入药剂师工会的话，也不用管那么多约束，而且……”莱因哈特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我知道有很多目光都盯着药剂学这一块，所以现在正是加入的好时机。”
“哦……哪些势力?”
莱因哈特暗自嗤笑了一声。
。晓之以理不行，就诱之以利？看来会长这次还真的是坚决。
不过谈话还是要继续下去，否则真的闹掰了那问题也不好办……因此他还是象征性的跟着询问了一下。
“三大帝国联合协部，光明教廷，甚至圣战教派。”修博莱尔顿了顿，接着说道:“也许还有黑暗神殿。这些庞然大物都对药剂学的进展很感兴趣，所以，在药剂师工会才是她的头脑能够立刻发挥大作用的地方。”
“那真好……但是艾莉克希娅她还没有准备好，她还只有十四岁，我觉得现在就放她出去太早了。”莱因哈特说道。
看莱因哈特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态度，修博莱尔不耐烦的转了下视线，但是然后又不得不转回来。
“我想你不明白。”
“嗯？我不明白什么?”莱因哈特皱着眉头问。
“我这样说吧，我给你举个例子。”修博莱尔站起身来，摆了摆袍子。“你听过阿斯蒂芬吗?”
“当然，著名的铭文学大师，生前留下了数个魔纹阵列的杰作。”
“那你听过劳莱克洛吗?”
“呵。”
莱因哈特扯了扯嘴角作为回答。
废话。奠定了近代药剂学理论之一的人，被当成初级课程里的必知人物之一。
莱因哈特哼了一声。
他已经大致知道这老头想玩什么花样了。
果然，就犹如莱因哈特所想的那样，修博莱尔脸上露出些许满意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
“听着，莱因哈特，这就是问题所在。”修博莱尔抖了抖胡子，沉下眼眸。“不是我自夸，我已经是现在药剂学学界的顶尖人物之一，但是连我，在跟这小女孩比起来的时候，都感了思维上的差距。这不是仅仅关于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也不仅仅是这几年的事情，是关于整个人类的事。”
“在这一千多年来有许多以研究药剂学著名的教授和学者，然而改变了整个药剂学体系的，却是个……是个趁着无聊的闲暇时，研究药剂学的城主府看守。而他提出那个基本理论时，也只不过五十多岁而已。”
莱因哈特沉默的看着修博莱尔，没有说话。
“你可以想象，如果劳莱克洛……每天都把自己的生活用来玩耍，用来去做一些人人都能做到的琐事的话会怎样?我们整个人类，每个人，甚至整个联盟的个体，都会失去一些东西，而对魔族战争的情况，甚至还可能更糟，而你……”
修博莱尔瞥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莱因哈特。
“则永远不可能听过他。”
“哼，非常戏剧化，修博莱尔。”莱因哈特脸上也已经没什么表情了。
“不，莱因哈特，这不是戏剧。”修博莱尔的声音中透出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味:“这孩子有天赋，她只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方向……而我们该给她。”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有话要说。”
莱因哈特老实神在的坐在椅子上，挑了挑眉毛。
“会长，在三百年前曾经有个圣珐利恩特毕业的学生，聪慧过人，他所修的课程中最优秀的就是药剂学，特别是药剂学的药材性质提炼理论。他甚至到当时的药剂师工会任过一段时间的药剂师职位，可以说是才华横溢。”
“嗯，然后呢？”
“我想你同样也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确实是不知道，但是这跟我们的谈话有什么关系？”
修博莱尔皱着眉头问。
“当然有关系，你听我说完。他在药剂师工会研究了很长时间的药剂之后，接着便深深地陶醉在药剂的神奇当中，然后……”
莱因哈特看了一眼修博莱尔，然后慢条斯理道：“然后我就直说了吧，他就是死魔药师拉莱顿。”
修博莱尔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而莱因哈特似乎并不介意。
“估计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还有这种辉煌的过去，加入过药剂师协会，也是圣珐利恩特毕业的……啊，我没有任何影射贵公会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决定一个人的，最终还是他自身的想法，即使是环境再改变，也不会深刻地影响到这些本质的东西。”
“莱因哈特!”
会长的声音低沉的能滴出水来，然而他不为所动。
“我想让她自己去发掘自己想做的事情，她开心那就好了。不是我自夸，别的不说……”莱因哈特挑了挑眼皮：“就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可以让她几乎做到任何事情。”
这也就是说，莱因哈特要放任艾莉克希娅浪费自己的天赋，直到那一天它消失为止吗？
修博莱尔感觉自己的怒气槽简直在疯一般的往上涨。
“你不明白，这孩子很有天赋!以她的能力，甚至完全可以在百年之内达到宗师这一千年来没任何一个人能达到的境界!”
修博莱尔的语调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高昂，但是他多年的生活所带来的沉稳，在此刻也依然让他保持着缜密的思路。
因为这对他说服面前的年轻男子很有帮助。
“更不要说，她甚至还在这短短的十年内就连带着把魔法修炼到了十二级。”
修博莱尔继续说道，面色依旧努力保持沉静。
“她能贡献世人，能把我们人类的药剂学领域推展到巅峰，我们可以帮助她。”
“方向是一个事情，操纵是另一回事。”
莱因哈特淡淡的说到。
“埃德莱德先生!这太重要了!事关我们人类与魔族斗争的结束!这太重要了!必须超过个人立场!”
“我需要让她自己发掘。”
莱因哈特的语气依然是缓缓地，但是这时候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
“你要知道，这是我妹妹，不是什么为了药剂学的发展和联盟、人类的繁荣而忙碌的机器。”
“莱因哈特!”
修博莱尔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莱因哈特!我不是每天晚上坐在我的书房里，策划着——策划着怎么摧毁这孩子的人生!”
他声音大的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我三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中级药剂师，然而我八十年后才达到大师级别!现在、我已经一百七十四岁了，也仍然只是一个大师而已，连宗师的边缘都摸不上!这孩子仅仅才十四岁，还兼修魔法，即使这样她都已经是个中级药剂师——”
“也许她并不想照你的想法去做!人生并不只是只有药剂师这唯一一样东西是值得珍惜的，而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葬送她的希望——我的希望。”
莱因哈特也同样大声道——只有这样似乎才能打断激动的会长。
“我再重复一边。”修博莱尔面色严肃的强调道:“这太重要了，必须超过个人立场。”
“等等，你先等等，修博莱尔。”莱因哈特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他皱起眉头:“我们谈的就是个个人，是个活人，是我的妹妹!”
他脸上也带上了怒色:“不是什么他妈的可以任由你摆布，完成你给她强加任务的物品!”
此刻莱因哈特才不管什么贵族礼仪，所以他直接爆了口粗。
“你为什么就这么急着要让她到你门下，在这个年纪就被关进你们那死气沉沉的偏执狂待的地方?你为什么就不直接自己去问问艾莉克希娅，她想要什么?”
“这可真是很棒的理论，莱因哈特——你可以创造奇迹!”修博莱尔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沙哑着嗓子低低咬牙道。
面对会长的嘲讽，莱因哈特毫不留情的回道:
“没错，你这自负的混蛋!我十几年前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子，没想到你甚至到现在还是这无可救药的样子!”
修博莱尔冷哼一声，双手往桌子上一拍。
整张桌子都发出了沉重的响声，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他轻蔑的看了眼莱茵哈特:“很遗憾我来到这里还专程跟你讨论，我是出于好意。”
莱因哈特微仰着头，眯着眼嘲讽的笑着看向对面这个老头。
“出于好意吗？我看你是被局势迷了眼。”
“那我很遗憾。” 修博莱尔冷冷的回道。“但是你说过，不会去影响艾莉克希娅自身的决定，对吧？”
“那是当然。”莱因哈特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谈话离开。“要是你有那个本事说动她的话，那你就试试吧。”
“我在这里，先祝你失败愉快。”
说完，莱因哈特冷着脸径直走出了房间。
结果还是谈掰。
修博莱尔就这么直直的看着莱因哈特离开的方向，经时之后，才长叹一声，颓然坐进了椅子里。
他感到自己没有做错这件事，而莱因哈特，同样也没有错。
只不过，两人所处的立场，和所考虑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