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二章 战斗的意义

作者:昨日潘多拉 更新时间:2025/10/22 18:00:01 字数:2862

老大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在交流方面的能力匮乏甚至都不是沉默而是将所有能够用言语沟通的渠道都转化为拿拳头来解决,正如同这人当年是怎么讨到自家老婆的——没有花言巧语,没有许愿承诺,他只是将村里所有的爱情竞争者全都叫来一个人单挑了所有人,在那之后即便有谁还对女人抱有幻想,那也不敢舞到老大哥面前了,这就是帝国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规矩。

然而女人并不喜欢这种霸道的“爱”,在她的理想中自己的丈夫就算做不到温文尔雅举案齐眉,最起码也该是个踏实顾家的好男人。

女人对丈夫的期望很奇怪,甚至有点违背帝国的整体价值观,不过考虑到女人的出身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女人的籍贯在此却并非是出生在这个村庄的本地人,她的父亲是个帝国少见的小镇做题家,靠着帝国官僚系统那残缺不全的考试+推举体系成为了帝国文官的一份子进京当差。如果一切顺利也许会作为一名中间管理层光荣退休,然后给自己爱若珍宝的独女在同僚中找个合适的联姻对象从此将家族文脉传递下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拜战神祂老人家的教义所赐,帝国文官之间的内斗激烈程度丝毫不逊于武官,女人的父亲是个优秀的小镇做题家却不是个合格的政客,即便成功进京依然没能学会欧雷德的生存方式,结果很快在一次高层斗争中站错了队。

若只是普通的站队错误也就罢了,偏偏对家那边还联络了武官集团作为外援,而武官动起手来可没有文官们那般“温情脉脉”,女人的父母最后都死在那场在皇帝眼里无关痛痒的派别斗争中,而她作为失败者的余孽只能独身一人灰溜溜地逃回家族老宅苟且偷生。

这样的过往让女人很难再择偶这方面挑挑拣拣,得知了老大哥一人单挑全村青壮的“壮举”之后她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未来的丈夫有能力保护自己,当老大哥上门提亲时她唯一的倔强就是要求老大哥在婚后必须跟自己学会认字写字,从小生长在书香门第的女人实在没法接受自己的丈夫是个文盲。

对于这听起来有点奇怪的要求,老大哥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事实上从自己老婆身上学到的知识令老大哥受益匪浅,尽管帝国军中非常鄙视文人可知识本身从来都不会辜负任何人,老大哥作为百人队里除了百夫长之外唯一一个能写会算的士兵很受上面的赏识,军团入侵王国时好几次必死之局他都是借助百夫长大人对他的偏爱才活了下来。

然后这个家伙是怎么回报间接救了自己好几次的妻子呢?参军整整九年他都没给家里写过一封信寄过一枚银币,他宁可将空闲时间和个人财产浪费在酒馆和青楼之间都不愿意给家人分出哪怕一丝一毫注意力。

对此老大哥自己也有话说的,我过得什么日子?那是刀头舔血一个不小心就没有明天了!你个在家里安安稳稳生活的娘们凭啥需要我担心?至于说喝酒逛窑子,我打了半辈子的仗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你还别觉得老大哥这人混蛋,如果他算是混蛋的话那么帝国军中人均混蛋,比老大哥过分的货色多了去了,好几个老大哥认识的战友那简直堪称人形自走炮,部队每次转战某地必然会在当地女人的肚子里搞出人命来,根本不管对方到底愿意还是不愿意。

也就是帝国军杀入王领的时候当地人都已经被曙光女神给控制变成了逮谁咬谁的疯狗,不然伊莎贝拉还得专门设置个处理海外战争遗孤的部门,不然保准闹出三德子撤军后“英勇”的法国男人给自家女人剃光头这种烂活儿。

所以尽管在伊莎贝拉的精神暗示下老大哥想起了那对被自己抛弃的母女,这封家书上的内容却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信件的大意除了最基本的询问情况,就是硬邦邦地说如果你那边已经找了新男人或者不愿意跟我过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分开,家里面的宅院田地我不要了送给你权当这些年耽误你们娘俩的补偿,除此之外我身无长物也拿不出别的东西,总而言之回个信让我心里有底就成。

怎么评价呢?在旁边跟着瞥了几眼的老村长看得直嘬牙花子,心说你这家书还他娘不如不写呢,人家就算有想法继续跟你过下去看到这些屁话再热的心也凉了。女人则是冷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好歹她也跟老大哥在一起过了几年日子,对方待人接物向来都是这个风格。

“那啥,闺女啊,那混球说话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实在不想搭理他咱不回信就是了,别因为这种混人把自己给气着了。”生怕女人想不开的老村长尴尬地试图说和。

“不,我得写,为什么不写啊?”女人把满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别看女人出身书香门第骨子里她到底还是个刚强的帝国人,对方九年杳无音信好不容易想起来写封家书就这么跳脸,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啊!

这回信自己不但要写,而且要把日子写得很幸福!要让那个该死的臭男人看见回信就嫉妒得无能狂怒!

好在女人的想法也不是单纯在赌气,自从玛蒂尔达侍从官上台执政之后别的地方怎么样她一个农村妇人不晓得,起码在中央行省这一亩三分地日子比帝国还完整强大的时候好上太多了。

这事儿乍听起来有些反直觉却是事实,长期以来导致普通帝国民众日子过得猪狗不如的主要原因就是巨大的军事后勤压力都被压在了他们肩头,军队那边打了胜仗确实会获利但这些利益经过帝国军和帝国高层的层层盘剥根本就落不到没有直接参加战争的普通民众头上,即便有些退伍军人会带着自己在战争中积累的财富衣锦还乡,那时候这些人的身份也从平头百姓升格为乡绅老爷了,哪里还会在乎那些下等人死活?

所以在帝国战败崩解之后,非战区的普通帝国民众首先感受到的不是国破家亡而是过去压在自己头顶的沉重负担减轻了许多,再加上王国方面在战后提供的政策和技术帮扶,以及玛蒂尔达作为一名内政官僚与过去掌权的军人派系截然不同的统治思路,帝国政府控制区内底层人民的生活水平和福利待遇相较于帝国强盛时期其实是提高了很多的。

当然,这里面也有旧既得利益集团在战争中或是于动乱中家破人亡或是被事后清算空出来了大量的社会生态位的关系,不管怎样至少在中央行省这块玛蒂尔达掌控最牢固的地区,普罗大众对生活的直观体感就是工作机会变多了,收入增加了税收减少了,市场上好用的新奇玩意儿变多了,物价居然还下降了!

若不是有伊莎贝拉和玛蒂尔达的努力,你以为像她们这样孤女寡母的家庭哪怕是有老村长照顾在这个混乱的年代还能活得下来?

以上事实再加上女人为了赌气特意多加了不少夸张描述,回信上的中央行省简直就变成了一片玛蒂尔达自己看到都会连连摆手说“过了过了”的地上天国,女人还在末尾“得意洋洋”地说没有你我们这个就家庭照样活得很好很出彩,你丫的最好是在前线打一辈子仗我和女儿也能清静过活。

就这样,女人的回信再次通过暗夜眷属的专属通道迅速传回了九昌前线,与它一起寄回的还有其他很多士兵家书的回信。

总体而言,信上的内容都是对家庭当前状态比较满意的,来自南方的帝国士兵家属受益于伊莎贝拉主导的南海航线开发计划,靠海吃海小日子过得同样红火,就连打得战火连天的北方行省只要不是交战区或者阿兰森那类三不管地带,有帝国、约维克和邦纳家三方的扶持战争难民们也都已经开始在后方恢复正常生产生活,更别提中央行省这样的首善之地了。

如果只是一封两封这样的信件还造不成多大波澜,可七八成的回信上都是这样的乐观态度就很直白地告诉了前线奋战的士兵们一个事实——他们的家人被帝国政府照顾得很好,家里的日子正在蒸蒸日上,自己在前线所做的一切也因此被赋予了切实的意义,那就是保卫后方家人们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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