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舰队旗舰的临时审讯室里,国安局探员正目光冰冷地盯着眼前这个畏畏缩缩的男人。
“郑大宝。”运气不好撞上来前来朝山海域搞事的沧澜主力舰队的男人缩了缩脖子,小声回答。
“性别?”探员点点头,又问。
“……啊?”郑大宝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人,心说我这胡子拉碴的是你眼睛有问题还是我耳朵出了问题?
“性别!”探员似乎早就习惯了有这么一出,两眼圆睁抬高了嗓门。
正所谓每个奇葩规定背后都有至少一个男默女泪的故事,国安局审问的时候要走这道看上去很蠢的流程自有其原因。首先讯问性别就是在潜移默化中强化被审问对象的服从性,让对方习惯接受国安局的讯问方式,另外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偶尔国安局还真能碰上比软妹子还娘的纯爷们和比爷们还汉子的纯娘们,甚至因此闹出不少笑话。
比如负责审问这个探员就知道国安局曾经在南方诸城抓到过一个婚姻诈骗犯,受训时开了小差的南部分局探员没有认真确认就在对方的性别一栏填了个女,结果这个比女子还娇媚的伪娘骗婚犯接受审判完毕被关进女子监狱才被同一个牢房里的社会大姐们看出来破绽,等典狱长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他们那间没有避孕措施的牢房里面都已经闹出三条人命了,谁让牢狱生涯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呢?
“……男。”并不知道世上还能有这种奇葩的郑大宝心中暗自翻个白眼,迫于对方的威势还是老实回答。
“年龄?”
“三十五吧?”常年在海上漂的老郑确实不记得自己的具体年龄了,突然被这么一问只能给个大概。
“国籍?”
“金山?”一想到金山朝廷现在都没了,老郑回答起来也犹犹豫豫的。
“职业?”
“大人,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走私贩子啊!虽然咱这活儿上不来台面,但这年头总得吃口饭不是?”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海盗的老郑赶紧鸣冤叫屈,说实话自从他干上这个“海盗”以来还真就没像模像样地抢过谁,如果真被扣上一个海盗的罪名拉出去跳船台自己可太冤屈了。
“呵,走私贩子?我们在你船上找到那几个朝山人可不是这么说的。”探员闻言冷笑道。
“这……”老郑憋屈地张了张嘴,一颗心瞬间就沉了下去。
跟着老郑混的海盗喽啰都是老郑以前服役那条商船上的船员,老郑相信深知沿海各国对海盗是个啥态度的他们肯定不会乱说话,但他在仓促之间忽略了船上还有几个准备带出去的“猪仔”,而自己在那些人眼中就是不折不扣的海盗!
此时此刻老郑无比后悔自己当初干嘛为了吓唬那些朝山市民胡乱扯出一张海盗的虎皮来,现在可好自己明明没干啥伤天害理的坏事海盗的名头倒是被坐得严严实实,一想到接下来自己的悲惨下场老郑眼泪都快下来了。
“贩卖人口,里面甚至还有七岁的孩子,你们这国难财发得挺丧良心啊。”见老郑脸色死灰仿佛认了命的样子,探员愈发确信自己的推断是对的。
“不!不是这样!大人你听我说!”探员不说这话还好,说出来老郑一听只感觉自己比唱词儿里的窦娥还要冤,想着自己哪怕是死也不能就这么活活屈死,他顾不上什么害怕一股脑把事情的经纬全都抖落出来。
本以为自己讲了对方也不会相信,说不准为了逼供还会暴打他一顿,毕竟金山的官吏们哪怕是对待良民百姓都这幅态度更别说罪名坐实的海盗了。然而直到老郑把话讲完预想中的痛打也没有到来,那个看起来凶巴巴身上不知道挂着几条人命的探员只是表情微妙地看着他。
严刑逼供探员不是不会,那都是在有急切需求或者对付一些穷凶极恶死不悔改的祸害时才会使用的手段,在伊莎贝拉领导下的国安局是个非常正规的情报执法机构不会随便就向嫌疑人用刑,而且根据探员丰富的审讯经验,他看得出来老郑好像还真不是在跟自己巧言令色只为了脱罪,难道自己真误会了什么?
“你在这儿等着。”抱着严谨的态度探员丢下这句让老郑忐忑不安的话,急匆匆地离开了审讯室。
之后的半个钟头大概是老郑人生中最漫长的半个钟头,怀着深深的绝望和“也许这些黄毛老外真能比金山人更讲理呢”的一丝希冀,各种纷繁复杂的念头在他脑中反复碰撞,等探员再次现身的时候他连自己喂鲨鱼时要选个什么姿势都在心里暗暗想好了。
“你的证词被确认了,那几个偷渡者是害怕我们会拿他们怎么样,这才一股脑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你们身上,还是那个七岁孩子替你说了句公道话,回头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孩子救你一命。”探员嘴里讲出来的内容让老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以为必死的困局,结果就这么轻易解开了?
“大人您说的对!等我出去一定好好报答那孩子!”短暂的呆愣之后就是死里逃生的欣喜若狂,要不是手脚还被捆着狂喜的他简直恨不能拉上探员现场跳一段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行了行了,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接下来我要问的话你最好别给我耍滑头。”能理解老郑是个什么心态的探员伸手压了压示意他冷静,然后又讯问起了大小姐那边目前最想知道的情报。
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的老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包括朝山城里那如同炼狱般的境况,还有周边几个从城里逃出来的水手们组成的海盗帮派的成分和老窝所在,老郑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交代给了探员。
虽说出卖那些没当海盗之前就认识的老熟人让老郑良心有一丝丝的痛,不过老郑心里头想得也很明白——就算他现在讲义气什么都不说,除了让自己遭罪之外保不住任何人,这支挂着沧澜海军旗的大舰队一看就不是善茬,只要人家想搜山检海也能把藏在离岛上那几个海盗窝给翻出来,既然如此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逃难水手组成的海盗?有点意思。”老郑的供词很快就被送到了伊莎贝拉案头,认真读完供词上的内容,她心中忽然冒出来个想法。
根据老郑的交代,那些被逃难水手占据的离岛中有几座是有淡水面积也足够大能住人的,只不过岛上的土地过于贫瘠无法耕种,再加上与东洪边境距离太近开发起来安全性也难以保证,故而长久以来金山朝廷只是对这些岛屿宣称了主权并未进行实际开拓,岛上顶多有几座朝山渔民搭建用来在遭遇风浪时临时避难的窝棚,那些逃出朝山的水手就是利用这些聊胜于无的基础设施构建起了自己的老巢。
对一群规模最大也不过百十来人的小海盗,想要把这些离岛建成合格的驻军之地千难万难,但对于掌控了整片东海海权又财大气粗的沧澜海军来说这能叫个事?而且自己占住这些东洪人无法触碰的岛屿以海盗的名头暗中行事,比正大光明重新打下朝山对东洪方面的刺激小多了。
伊莎贝拉手头可以调动的只有一支没法上陆的炮舰舰队和史东那一万五千陆军,她从来没指望过靠这点本钱能对抗东洪举国之力,人家东洪再费拉不堪好歹是承接大洪遗产的七国之一,与其冒着引起东洪举国反抗的风险,暂时把自己那吓人的名头藏起来以海盗为幌子暗中操作,也许才是最适合眼下局势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