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自己找地方坐吧，休伊，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你成年之前就有在王宫里见到你的一天。”里希特像一滩流体般瘫坐在沙发上打着呵欠，清凉的衣着、慵懒的神态配上宛若艳丽女子的容貌有种男女通吃的妖异美感，足以让王都百分之九十五的千金小姐为这一幕发出花痴的尖叫。
这位平时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王太子殿下很少在夜间活动，习惯了阳神神佑带来的充沛活力，每天太阳落山之后他就会陷入类似断了烟草的老烟枪的慵懒状态，考虑到王室的面子显然这种状态的里希特不太适合在人前抛头露面，习惯这种异常的王都贵族们在举办夜间晚宴时都会选择向蒙德而不是里希特投递请柬。
“我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格洛夫纳准备将全部筹码推上赌桌了，殿下。”与平时笑眯眯的小胖子模样不同，今天晚上的休伊如同站上沙场的将军。
“诶，真不公平啊。”里希特用耍赖孩童的语气抱怨着，“明明平时每天都在跟蒙德谈笑风生，轮到我了却摆出一副不答应就准备跟我拼命的样子，还特意选在我精神不济的晚上来谈。”
“权力总是伴随着代价，殿下。”但无论里希特怎么挥洒自己的懒散休伊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能跟二殿下正常接触是因为二殿下未来最多只能变成我的同僚，而您的未来则极有可能是我的上司，考虑到我们双方以后的长久相处，上下尊卑还是现在就这么定下来的好。”
“切，就不能像骑士小说里那样既是上下级又是朋友的关系吗？”里希特不满地嘟囔道。
“殿下，您看过《圆桌与十三骑士》吗？”听里希特谈起了年轻贵族之间流行的骑士小说，休伊反问道。
“当然了，那可是经典中的经典，从小到大我不知道通读了多少遍，好多著名章节都能默写出来。”懒散的里希特两眼放光，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骑士小说。
“那么骑士王最后的下场如何？”休伊又问。
“……被部下背叛和叛徒同归于尽，因为子嗣们的威望不够压制老一辈的骑士们，辛苦建立起来的王国也随之四分五裂。”里希特的神情顿时黯淡下来，“唉，明明前面两百章写得那么充满希望，作者最后为何要给骑士王那种结局呢？”
“因为这本书本来就是给上位贵族们寓教于乐的教育读物，殿下。”休伊无奈地看着里希特，“您在读书的时候祖父应当告诉过您这本书的主旨才对。”
“哈哈哈，大概是那时候我走神了吧？”里希特尴尬地挠了挠头，国相杰拉尔德虽然兼职着王太子的个人教师，但由于里希特过于飞扬的性格跟老谋深算的杰拉尔德天生犯冲，教学效果其实并不怎么好。
“那么至少现在您应当明白那本书想要对读者传达的意思了。”早就听祖父抱怨过很多次的休伊并不感到意外，“上级与下级之间并非不是不能发展友谊，但二者之间绝对不能亲密到难分尊卑，否则当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上下级关系就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
“就像现在的我们这样？”里希特是何其聪明的人，他马上就理解了休伊想要传达的言外之意。
“是的殿下，我是来劝说您放松对约维克的压制，我想这不会让您感觉很愉快，但它不妨碍我对您的尊敬。”休伊这才表明来意。
“可我只是个王太子啊，这事儿难道不应该直接去跟父王说吗？”里希特熟练地把责任丢到了自家老爹头上。
“祖父已经在和陛下把酒商谈了，我所负责的不是说服王室整体，而是尽量影响您个人对约维克的态度。”就知道里希特会玩这么一出，休伊没有给对方转移火力的机会。
“哦？有备而来啊。”里希特玩味地瞥了对方一眼，“那么你就试试看吧，事先说好想让我转变态度可没那么简单，说不定我这人比父王还要顽固。”
“那么请您先看看这个。”休伊没有正面接话，而是从衣兜里取出一块灰白色岩石放在里希特面前。
“没见过种类的石头呢，什么来路？”里希特好奇地拿起那块石头把玩着。
“这是炼金制品，殿下。”休伊回答，“自然界不存在这样的石头，它的形成方式跟修建王宫使用的糯麦砂浆差不多。”
“强度很高，哪怕照着阳光不用神佑我也无法破坏这东西。”里希特随手将石块丢回茶几上，“既然你在我面前把它拿出来，说明这玩意儿能够被大规模量产并且成本至少比糯麦砂浆低，我说的没错吧？”
“不愧是您，真是敏锐异常。”休伊敬佩地说道。
“拍我的马屁也没有好处哦，你以为我从小到大都是听着什么话长大的？”里希特撇撇嘴，“这玩意儿也是约维克那位小姐搞出来的？”
“是的，并且已经开始在约维克公爵领内初步量产，其意义我想您应该清楚得很。”休伊点头。
“军事入侵约维克会变得更加艰难么？无论是我们王室还是诺斯博拉又或者帝国。”里希特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但是我们王室根本用不着对约维克大动刀兵，只需封锁从王领到约维克领的粮食进出口渠道，没办法喂饱自己领民的约维克自然会崩溃于饥荒带来的暴乱，这种炼金石块再结实总不能拿来吃吧？”
“殿下，既然伊莎贝拉小姐能拿出这样划时代的炼金产物，您又怎么能保证她无法利用渊博的知识来解决粮食问题呢？别忘了之前的豆腐和红薯都是出自她的引导才得以问世，之所以约维克还没有向完全独立自主的道路上走，一方面是不想和王室彻底撕破脸，另外也是她掌控领地的时间还不够长罢了。”休伊镇定地反问道。
“确实，我是真想弄清楚她从哪儿知道的这些高深又偏门的知识。”里希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而且听你的意思，格洛夫纳这次是打定主意站在约维克那边了？”
“是的，为此我们不惜与王室为敌。”商人通常不会把话说绝，但当他们这么做的时候就是他们认定自己稳赚不赔的时候。
“那可麻烦了，格洛夫纳反抗王室统治的话不光是温普顿，南边一大半跟你们关系紧密的小贵族都会跟着反水，王领将遭到两面夹击，虽然未必会输但一定会赢得很难看。”里希特就像事不关己那般冷静地分析着局势。
“三面也说不定哦，殿下。”休伊露出个没有任何笑意的笑容，“您该不会没注意到前日里凯宁少爷在您给出提议时的反应吧？康瓦尔虽然是个与世无争的民族，看到约维克被王室如此对待还是会心有戚戚啊。”
“嗯？我记得那时候你不在场啊。”里希特奇怪道。
“殿下这不重视身边人的老毛病还是没变。”休伊叹了口气，“参加游园会的可不仅仅是你们几位重量级人物，好多在您眼中无足轻重的小贵族当时也在现场，您怎么就知道这些小贵族之中没有投靠格洛夫纳的人？”
“嘿，第一次跟伊莎贝拉小姐见面的时候她也这么劝过我来着。”里希特笑道。
“这是尽忠之言，您应当采纳。”
“她还说人格缺陷要是轻易就能改正那满大街都是圣人了。”里希特接着话锋一转，“我自认不是什么圣人，也就没打算改。”
“那么有您为此感到悔恨的一天，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您再想悔改还有没有机会。”休伊直言不讳道。
“哇，被你这么一说听着好可怕。”里希特装模作样地往沙发里缩了缩。
“殿下，我们并非是在逼迫王室向我们投降，我们追求的只是大家都能接受的妥协，能让王室下台的方法约维克和格洛夫纳已经准备好了，王室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让大家事后都难做。”见里希特还在插科打诨，休伊再次面无严肃地劝说道。
“嗯~~”里希特沉思了片刻，“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你刚才说过只是想扭转我个人对约维克的看法对吧？如果我答应这次的妥协，这事儿对我个人有什么好处？”
“您会得到一笔长期稳定的秘密资金收入，除了您个人之外就连国王陛下也不会知晓这笔收入的存在，另外格洛夫纳将动用我们的探险舰队全力从海外搜寻给王后陛下延寿的方法，这是连王室都做不到的事情，不知您意下如何？”嘴上这么说着，休伊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必胜的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