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队伍都打点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几日之后，一支由王室、约维克和格洛夫纳组成的联合探险队出现在王城门口，因为队伍的规模着实不小而且护卫队都是全副武装，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市民和混在市民中的有心人围观。
“好，出城！”达伦意气昂扬地朝队伍挥手，车队顺着笔直的王国大道穿过了第三道城墙。
在这支队伍的中心是一辆外表不算华丽但体积庞大的马车，这座由格洛夫纳以重型载货马车改装旅行箱车不只是带了轮子的卧室，还是一座暗藏的移动碉堡，在那些木质框架下面埋藏着坚固的钢板，即便最强力的重弩也无法将之射穿。
这辆马车是为伊莎贝拉的座驾同时也是队伍中所有女眷的临时住所，伊莎贝拉、索菲娅和雷奥妮会在马车里共同度过旅途。
“修得真结实，这得多少钱呐。”雷奥妮伸手敲了敲车厢的仓壁，传回钢木夹层结构的独特闷响。
“车子是格洛夫纳准备的，他们会缺钱？”伊莎贝拉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们不缺钱，但也不会轻易就为了讨好谁而花钱。”雷奥妮又瞧了瞧装着开合式玻璃窗的车窗，“从这用心看得出来格洛夫纳是真的很看重你，感觉他们对待国王都没有对待你恭敬。”
“国王是收他们钱的，我是帮他们赚钱的，能一样？”伊莎贝拉半开玩笑道。
“有道理。”在车厢中逛了一圈的雷奥妮从糖果篮子里摸出块酥糖塞进嘴里，然后坐回到软绵绵的沙发上，“我算是沾你的光咯，要不然这辈子恐怕都坐不上内装如此豪华的马车。”
“诺斯博拉的财政不是很好？”能从雷奥妮的口风中听出淡淡的羡慕和穷酸气，伊莎贝拉问道。
“诺斯博拉的财政什么时候好过？”雷奥妮自嘲地笑笑，“别说土地丰腴的南方和王领，就连约维克的环境都比诺斯博拉好得多，我们的领土上只有大概三分之一比较靠南的土地能够种一季大麦，再往北的另外三分之一多少可以种点黑麦和燕麦，最北方的三分之一就只能靠放牧和渔猎维生了。你知道北风堡为什么叫北风堡吗？那里一年四季都吹着寒冷的北风，全年冰雪融化的时间顶多也就一半。”
“能在那种苦寒之地生养出你这么水灵的姑娘可不容易。”伊莎贝拉玩笑道。
“别拿我打趣，我话还没说完呢。”雷奥妮闻言俏脸一红，“你们约维克有木材和钢铁，我们诺斯博拉的土地却没那么多好东西，唯一能够拿出手的大概是高大健壮的斯基塔纯血马，偏偏这种马匹又不适合在山地活动，很难跨过约维克和康瓦尔出口到其他地方去。”
“斯基塔马是大荒原上的斯基塔部族培养出来的马匹？”在这个没有步兵战车和坦克的年代，伊莎贝拉对马匹还是很上心的，尤其约维克那种丘陵地区就不适合养马。
“嗯，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的马种了。”雷奥妮点点头，“体格健壮，耐力也好，适当训练就可以作为冲锋用的战马而且还不挑食，草料管够你能骑它到天涯海角去，不像娇惯的南方马种那样没有豆子吃就使不上力气。”
“那为什么诺斯博拉不将势力拓展到大荒原上呢？南边有约维克和康瓦尔拦着，北边通往帝国的道路却是一马平川的草原，你们跟斯基塔人好歹同文同种，将这些人也收编到自己麾下不是更好？”伊莎贝拉之前始终有这么个疑问，现在总算找到个诺斯博拉的本家人给她解惑。
“就因为北边通向的是帝国啊。”雷奥妮苦笑道，“你对帝国人的了解还不够深刻，连被王国视为蛮夷的斯基塔人都觉得那是一群根本就不讲道理的疯子。每年帝国都会派出大批的捕奴队前往大荒原上洗劫斯基塔部族以掠夺奴隶和战马，我们诺斯博拉死守北风堡还好，如果将触角伸进大荒原被帝国找麻烦的就是我们了，不管的话那些部族就会离心离德，出兵导致的冲突则有可能给帝国找到借口全面入侵，那时候你让我们怎么跟国王交待？”
“这么说来帝国倒适合跟海上民族凑成一对，两个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外交的民族撞在一起场面肯定很有趣。”伊莎贝拉评论道。
“对，帝国人全都是疯子和王八蛋，我就是被帝国的捕奴队抓起来的，要不是我家小姐偶尔路过将我救下留在身边当女仆，我都不敢想自己会遭遇什么。”听两人聊起了帝国，雷奥妮的女仆席琳也跟着插嘴道。
“既然大荒原上那么危险，你的部族为什么不南下投靠到诺斯博拉那边呢？我听说诺斯博拉的领地地广人稀，划出一片地方给你们放牧应该还没问题。”伊莎贝拉没怎么在意席琳的失礼，反而问了对方一个现实的问题。
“这个嘛……”席琳一愣，以她的小脑瓜去思考这种族长才会考虑的问题着实难为她了。
“大概是拉不下脸吧。”雷奥妮替席琳回答了伊莎贝拉的疑问，“你知道我们诺斯博拉是从斯基塔脱离出来投靠王国的，那时候被帝国压迫得很凶的斯基塔人曾经想南下入侵王国领地结果被奋起反击的诺斯博拉打个满头包，从那以后诺斯博拉和斯基塔两边就一直不怎么对付。我们说斯基塔是不开化的蛮子，斯基塔说我们是忘本的叛徒，互相之间这么骂了几百年还时不时就打上一场，再想和解谈何容易？”
“就因为脸面？愚蠢。”伊莎贝拉撇了撇嘴。
“哼，你这么聪明你倒是给我们想想办法啊！”席琳虽然拿不出来主意，却见不得别人说自己民族的坏话。
“办法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游牧民族打不过定居民族，唯一的出路就是迁徙到他们能打过的孱弱民族周边去。你们不愿放弃自主投靠诺斯博拉，那就穿过奥特兰提山脉从北边进入阳光海岸，虽说那边也有海上民族这个祸害至少比帝国强点不是，何况阳光海岸的生存环境可比大荒原上好多了。”伊莎贝拉两手一摊出了个主意。
“你说得轻巧，你知道穿过奥特兰提得死多少人吗？”席琳涨红着脸抗辩道。
“小姑娘，你知道王国是怎么来的吗？”伊莎贝拉听得直摇头，“阿萨人当初也不过只是个阳光海岸上的小部族，他们愿意付出牺牲穿过奥特兰提才有了丰腴肥沃的王领作为安身立命之地，你们斯基塔人为何就不肯付出牺牲换来一个新的开始？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需要付出便得能得到回报的好事。”
“唔……”席琳被这番话顶得哑口无言，她努力想了很多反驳的理由，却发现没有一个能够在伊莎贝拉的建议面前站住脚。
“我的办法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想得出来，让我来猜猜你们不愿意迁移的真正理由吧。”伊莎贝拉用讥讽的目光瞥了席琳一眼，“说穿了就是斯基塔人从来没有公推的领袖和同仇敌忾的认知，每个部族在遭到帝国打击之后想的第一件事不是怎么反抗或者彻底将问题解决，而是从其他部族身上将这次的损失给捞回来。”
“你们经常袭扰对你们秋毫无犯的诺斯博拉却不肯对付加害你们的帝国，无非因为在你们的潜意识里诺斯博拉是和你们一样虚弱的人，你们觉得自己能打得过，而在面对帝国的时候你们的族长和战士还没动手自己就先腿软了，满脑子想的都是跑哪儿还有勇气反抗？我看帝国连年掠夺大荒原未必就是缺那点战马和奴隶，而是为了将帝国不可战胜的印象深深烙印在你们的血脉里，让你们斯基塔人生生世世都不敢对袭扰帝国北境产生哪怕一点点念头。”
“是、是这样吗？”别说才十岁出头的席琳了，就连雷奥妮听完这番论断都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以前在斯基塔人的困境这个问题上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思路。
“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信与不信你们自己思考，脑袋长在自己脖子上不是光为了吃饭的。”伊莎贝拉耸耸肩膀，觉得自己只是在纸上谈兵的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今天这番话在日后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