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目瞪口呆地看着身穿女装的哈德良将刺客押走,雷奥妮表情古怪地跟伊莎贝拉问道。
“什么时候?”伊莎贝拉微微一笑,“你所见到的索菲娅始终就是他扮演的,真正的索菲娅在另外一辆车里。”
“啥?!”表情失控的雷奥妮一嗓子震得车里所有人耳朵嗡嗡响,“也、也就是说我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同一个车厢里面同吃同睡了这么长时间?!”
“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了,我向你道歉,但这是保护索菲娅最好的办法。”伊莎贝拉也知道自己这事办得不地道,于是认真地向雷奥妮低头道歉。
“我倒不是想指责你什么,毕竟事关你妹妹的安危,可你事先就不能私下告诉我一声吗?”伊莎贝拉诚挚的道歉让雷奥妮有点慌,可转念想想自己这些天来那些不像样的举动都给一个陌生男人看光了,心里又忍不住生出怨气来。
“如果我事先跟你说明了,你能保证自己不露馅吗?”伊莎贝拉无奈地反问道。
“这个嘛。”雷奥妮无言以对,自己是个什么德性她很清楚,如果知道“索菲娅”是被一个男人假扮的,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像之前那么自然。
想到这儿雷奥妮就格外佩服伊莎贝拉的演技,人家在明明知道那是个假货的情况下还能让任何人都看不出破绽来,如果不是伊莎贝拉在和“索菲娅”接触时活脱脱一个关心又严格的姐姐,雷奥妮也不会对“索菲娅”的身份深信不疑。
比如让一个男人趴在自己膝盖上撒娇,这种事无论如何雷奥妮都接受不来,也不知道伊莎贝拉是怎么忍下来的。
“所以咯,我不敢保证队伍之中有没有混进曙光教派的探子,所以我们的一言一行在外人看来必须要自然得体,所谓要骗过对手首先要骗过盟友,为了追求最好的结果我也只好连你们一起蒙骗了。”伊莎贝拉歉意地说道。
“好吧,结果好比什么都强。”无可奈何的雷奥妮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心中的怨气和羞耻感封印起来,说到底她能离开王都那块是非之地都是托了伊莎贝拉的福,无论如何也没立场去怪罪伊莎贝拉为了保护妹妹做出的预防措施。
“邦纳家的二公子刚才好像带了个人出去,他要单独审讯?”两人正说着,休伊从马车外面探头进来。
“嗯,好像那个刺客曾经给邦纳家族办事然后叛逃了,二公子肯定有不少话想问她。”伊莎贝拉回头看向落汤鸡一样的休伊,“探险队的内部清点完成了吗?”
“唉,确实有内奸,还是一个跟着父亲混了很长时间的探险者。”休伊闻言脸色一黑,“亏我还管这个人叫了好几年叔叔呢,这笔买卖真是亏大了。”
“审问出背叛的理由了吗?”
“黑玉膏。”休伊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这个人曾经去圣城的养护堂治疗旧伤,在那里染上毒瘾之后就变成了曙光教派安插在我父亲身边的暗桩,可能是他本人觉得对不住我父亲吧,事情交待的很痛快。”
“我那个被抓走的佣兵呢?”伊莎贝拉又问。
“不好意思,在今天凌晨就已经被抛尸荒野了。”休伊面露尴尬,“那几个王八蛋趁他起夜在营地外围伏杀了这个人,然后用一名刺客顶包了他的身份,给他下利尿药让他频繁起夜的就是我们这边的叛徒,没能给小姐帮上忙还害得您这边出现了伤亡,相应的赔偿我会支付给施耐德团长。”
“希望牺牲者还能有接受赔偿的家人。”伊莎贝拉闻言叹了口气,“雨停之后就让索菲娅回来我这边吧,她一个人在车子里独处这么多天也是难为她了。”
“都怪那帮该死的神棍,回去总得想点什么办法让他们好看!”休伊咬牙切齿地点头。
就这样一场借助暴雨掩护的刺杀最后无疾而终,除了弄死一个倒霉的佣兵马夫之外连内奸带刺客总共四人在没能完成任务的情况下全数落网,探险队在断桥前等到了暴雨稍歇开始绕道上游的另一座桥梁,中途发现了有人刻意在河流上游堆积临时水坝的痕迹,不过做出这些缺德事的家伙已经不知所踪了。
将近入夜,耽误了半天路程的探险队终于开进南十字城,他们受到了格洛夫纳家族安排在这里的管事的热情接待,那几个一路上被严加看守的囚犯也不得不面对接下来的审讯。
——南十字城·某处宅邸·地下室——
“恢复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得再麻一阵儿。”感受到身后细微的响动,换回男装正在桌前整理一套钢针的哈德良回头看向被铁链捆得严严实实的女刺客。
女刺客没回话,只是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
“少跟我装出一副哀大莫过心死的模样,都是地下世界出来的人谁不知道谁?你要是愿意开口我就让你少受点罪,若是觉得自己骨头硬呢,我反正不介意对女人动手,你又不是第一个了。”哈德良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女刺客的脸颊,语气轻松地说道。
“……我说了就能活命吗?”女刺客呆滞的目光瞬间变得灵动起来,如同一只装死不成的狡黠狐狸。
“取决于你知道多少,又愿意说多少。”哈德良跟女刺客说了句大实话,“可别告诉我你不清楚自己是在对谁下手,你们的目标是伊莎贝拉小姐最宝贝的妹妹,在对她动念头那一刻你们的脖子就已经预定在路灯杆上了,想让我保你不死得证明你有那个让我拉下脸去求人的价值。”
“我知道曙光教派的黑玉膏是从哪儿来的,这够不够?”女刺客当然知道那只伯劳鸟的名声,在失手被擒的那一刻她脑中就已经开始考虑怎么让自己逃脱被吊死的命运了。
“你是说下水道里那几条被圣骑士保护的密道还是他们以医疗用品名义开辟的走私商路?”以为女刺客说的是从城外往王都输送毒品的路径,哈德良表现得颇不以为意,这些渠道邦纳家族早就知道,只是碍于曙光教派的权势无法动手。
“不,二少爷您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指的是黑玉膏真正的来源,从种植到制取到输送进王国境内的商队,都是邦纳家在王都里搞不到的消息。”女刺客摇了摇头,身上的铁链被带得哗啦啦响。
“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哈德良神色一凛,冷冰冰地警告道。
“我人就在您手里,得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跟您撒这种迟早会被戳破的谎言?”女刺客一脸无奈地说。
“那可未必,人为了多活几天什么都做得出来,也许你只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信息换你这条狗命,才在我面前信口胡说。”对于地下世界这帮人的信誉,哈德良向来深有体会。
“听一听试一试也无妨不是么?”女刺客闻言苦笑,“不瞒少爷您,我在投靠到曙光教派那边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迟早会有被他们抛弃的那一天,那帮疯子根本就不拿我当自己人只是利用我们办一些不好他们直接出手的脏活,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我才从那边挖来了这些情报。”
“行吧,我就当是听个笑话,黑玉膏的来源到底在哪儿?”见女刺客说得有鼻子有眼,哈德良才半信半疑地给了她开口拯救自己性命的机会。
“请您把那位小姐也请来,我要她亲口答应饶我一命我才说。”谁知女刺客倒是端起了架子。
“你知道就算你不坦白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哈德良眉头一皱,语气不善起来。
“但您无从分辨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女刺客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的要求不高,就只是对您和那位小姐都无关紧要的一条烂命而已。”
“你的命的确不重要,我只是不喜欢有人跟我讲条件,尤其这个人还曾经背叛过我。”哈德良阴沉着脸说。
“既然我能背叛您,自然也能背叛曙光教派不是么?”女刺客闻言只是笑笑,“地下世界的人都是这么活着啊,您该不会以为邦纳家的部下里面个个都是赤胆忠心吧?”
“见到她的时候可别像对我这样,她的脾气比我糟糕多了。”哈德良沉默片刻,还是答应了女刺客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