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妹妹的主意还敢主动把我叫过来,也许你是想给自己选个别致的死法?”翘着二郎腿坐到女刺客对面,伊莎贝拉表情漠然地瞥了对方一眼。
“我听说您只对教会的神棍和不法贵族凶狠,现在看来传闻好像跟现实不太一样?”伊莎贝拉那淡漠得仿佛在看虫豸的眼神让女刺客心中拔凉,为了自己的小命她还是努力地较劲了脑汁交涉。
“你听到的传闻有误,我讨厌的不是教会和贵族,是所有通过践踏他人让自己过得幸福的家伙,而且我从来没说过我有多么大公无私,如果有谁想利用我的私人关系把我怎么样就要做好跟我产生私人恩怨的准备,私人恩怨可没有道德什么事。”伊莎贝拉这话似乎是对女刺客的解释,哈德良却觉得她是在讲给自己听。
“哈,您这么说让我放心不少。”女刺客闻言笑了笑,“既然您认为我跟您只有私人恩怨,我们就用私人的办法解决。”
“在此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伊莎贝拉忽然举起手打断了女刺客正打算的侃侃而谈。
“您问。”女刺客有些疑惑,有什么比黑玉膏的来源还重要?
“你为什么要叛逃到曙光教派那边去?”伊莎贝拉锐利的目光盯着女刺客的眼睛,“来这里的路上我跟哈德良打听过,邦纳家对你算不上恩重如山,起码也待你不薄,既然你心知肚明曙光教派只是打算利用你干脏活,给谁干不是干?”
“这话我以为会从二少爷口中问出来,没想到是由您来问。”女刺客惊讶道。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如果你不想谈对话就到此结束。”伊莎贝拉摆出随时起身走人的架势。
“因为我投靠曙光教派就是奔着黑玉膏去的。”见拿来对付别人的办法在伊莎贝拉身上压根不好使,女刺客似乎有些颓唐,“您不知道走私黑玉膏这行买卖能赚多少钱,邦纳家自己断了这条财路在我看来蠢得很,既然邦纳家不愿意做,那么我就脱离邦纳家自己做,我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哈德良,你的属下都是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伊莎贝拉没搭理女刺客,侧头跟哈德良问道。
“地下世界本来就充斥着在正常社会混不下去的人,要么能力有问题,要么心智有问题,她应该算后者。”哈德良面露无奈,作为堂堂王室分家邦纳家难道不想光明正大地生活吗?无非是正常渠道无法达成他们的篡位野心罢了,走上歪门邪道遇上歪瓜裂枣这再正常不过。
“如果你们对部下就这个控制力度,以后我得认真考虑什么生意能放心跟你们合作。”伊莎贝拉失望道。
“抱歉,让您看到了本家丢人的一面。”对此哈德良无言以对,一个连手下都控制不住的头领又谈何指望他人的信任。
“我想好对这个人的处罚了。”伊莎贝拉摆手示意此事暂时略过,然后开口说道。
“她是您的囚犯,怎么处置都是您的自由。”哈德良自然不会袒护那个刺客,如果伊莎贝拉不作惩罚,哈德良也要让这个叛徒记住背叛的代价。
“我记得在他们身上缴获了一些黑玉膏?”伊莎贝拉问。
“是,似乎打算绑架成功之后就用在您妹妹身上。”哈德良点头。
“让她染上毒瘾,然后给她强制戒毒。”伊莎贝拉用她漂亮的下巴点了点那刺客,“如果这个人不能理解自己打算做的事情会造成多大危害,放在哪里她都是个祸害,所以这份痛苦最好让她切身体会。”
“等、请等一下!”听到这话女刺客顿时就慌了,“不是说好了我招供一切就……”
“条件只是饶你一命,其他的事情有谁答应过吗?还是说以你现在的立场依然觉得自己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伊莎贝拉冷漠地看着她,“或者你不想说也可以,明天早晨你就会出现在南十字城最繁华那条街的路灯杆上,说不定还有哪个好心的炼金术士会把你的尸体买回去好好研究一番免得没人给你收尸。”
“我……”女刺客当场哑然,在地下世界混了这么久她相信自己的观察力,眼前这个女孩是真不在乎被她自己视为性命保障的情报,更不在乎她的生死。
喜爱的反义词不是仇恨而是冷漠,绝对的漠不关心才是人与人之间最可怕的关系。
“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收起你那点小聪明吧。”旁边的哈德良像是借助了虎威的那只狐狸般冷笑道。
“……黑玉膏的来源是海上民族。”在遭罪和成为炼金术士的解剖材料之间权衡不到一秒钟,女刺客放弃了抵抗。
“海上民族?”哈德良当场就一愣,“不是说那帮海盗压根就不会跟大陆人正常交流吗?”
“二少爷,海上民族也不是完全铁板一块。”女刺客听得直摇头,“的确在海上民族的习俗里贸易是懦弱的表现,他们所信仰的神明也禁止他们以劫掠之外的方式获取财富,但就像王国之中有您和伊莎贝拉小姐这样的人一样,海上民族中同样有不尊神谕的叛逆。这群人在海上民族内部好像被称为‘贼鸥’,他们离群索居寻找海上的隐蔽岛屿作为藏身地,就连其他海上民族都摸不清楚他们的踪迹。”
“黑玉膏就是从这些‘贼鸥’手里流出来的?”伊莎贝拉对海上民族的了解实在不多,她有点后悔没把达伦或者休伊也给带来了,这对父子更适合鉴别有关海上民族的信息。
“对,据说提炼黑玉膏的原材料就是贼鸥们在大海上寻找藏身处时意外发现,然后这个原本人数就不多的族群全体都染上了毒瘾,听说连刚出娘胎的孩子也是一样。”女刺客点点头,“二位知道染上黑玉膏的人会变得身材消瘦性格慵懒,自然也就做不成海盗了,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他们开始伪装成诸国的商船向大陆上走私黑玉膏,这便是大陆上黑玉膏的起源。”
“那他们又怎么跟曙光教派沾上了关系?”及时行乐的海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全体成瘾也不算什么离谱故事,伊莎贝拉奇怪的是曙光教派怎么跟这帮人勾连在一起的。
“那是因为贼鸥们在忽悠旁人购买黑玉膏的时候把它宣传成一种包治百病的药物。”女刺客露出个讥讽的笑容,“贼鸥们的走私范围扩大到王国海岸之后,曙光教派在各地的教堂就注意到市面上偶尔会流通被誉为万灵药的陌生药物。曙光教派那帮家伙虽然背地里脏得很表面上还是要维持一副光鲜模样,曙光教派最有吸引力的卖点就是赐予人长寿与健康,突然冒出来路不明的神奇药物自然引起了他们的警惕,他们担心会不会有某种异端信仰随这种药物一起扩散。”
“呵,原来是发现有人跟他们抢生意。”哈德良冷笑道,“曙光教派没像处置其他异端那样把他们一锅端了还真是仁慈。”
“贼鸥们本来就是些来去无踪的家伙,曙光教派哪儿有能力到茫茫大海中去寻找他们的藏身处?”女刺客耸了耸肩,“最初曙光教派曾经尝试禁绝这种药物的流通,然而比起昂贵的教堂捐赠来黑玉膏可要便宜和速效多了,曙光教派的打击越是严苛黑市的流通就愈演愈烈,二少爷也知道那段时期吧。”
“就是我父亲刚刚接管王都地下世界的时候?”哈德良对当时多少有点印象,因为太多他父亲的部下对他吹捧那段对邦纳家而言算是发迹史的年代了。
“哈哈,那段时候老爷以为王都的黑玉膏走私已经被铲除,其实底下人都知道这事儿根本管不过来只是心照不宣地将消息都给压了下去不让老爷知道而已,像我这种人都有资格在黑玉膏的生意里插一手。”女刺客向哈德良投去嘲笑的目光,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不敢说的了。
“然后曙光教派意识到黑市流通根本压不住,于是改变了策略干脆让这种毒品为他们所用?”伊莎贝拉不关心邦纳家的事情,她只在乎曙光教派的行动。
“甚至跟直接贼鸥搭上了线,搞得我这样的中间商都没钱赚了。”女刺客撇了撇嘴,“真是讽刺啊,一群对女神发誓要守护人类的神棍却在滥用这世上最不要脸的毒药,跟他们比起来我这种小鱼小虾又算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