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到时候了。”瞥见房间后窗有人挂上了一盏油灯,凯法斯丢下手中的酒瓶走了过去。
天知道他是怎么顶着心理压力熬到现在的,现在这一切可算是要有个头了!
伸手敲了敲门,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把门打开。
“那老头子呢?”凯法斯有些困惑,以前不都是那老家伙亲自给人带路吗?
“年纪大了腿脚不行了,现在的领路人是我。”年轻人随口回答。
“这样啊……”凯法斯虽然感觉有些异样,但对方说的也是人之常情就没放在心上。
跟着年轻人走进后门,又脏又乱的厨房除了土灶台就是胡乱堆放的柴草,年轻人走上前去移开一座草垛,露出下面盖着活板木门的地下通道。
“出城二十里?”年轻人回头问。
“对。”凯法斯点点头,看来人换了规矩还没换。
“哪个方向?”
“往北,最好是能把我送到格林纳村外。”凯法斯早就想好了落脚之地,像他这样的人即使已经退休,过去留下的藏身处依然星罗棋布而且大部分随时可以使用。
“知道了,跟上来吧。”年轻人点点头,端起防风油灯带着凯法斯走进了地下道。
不管几次走这条路,凯法斯都为这帮活得如同老鼠的家伙们感慨不已。
和邦纳家族不同温普顿的帮派并不喜欢利用下水道,因为这座城市的下水道和海洋直接联通导致潮水会影响其中的水位,于是他们干脆挖穿作为城市北方屏障的丘陵山脉构筑了专属于自己的走私通道,修成这样一条四通八达的秘密网络要花费多少人工搭进去多少性命凯法斯根本无从想象。
“你这人胆子可真肥,议会宫放出风声说这三天里蚊子都不许飞出去一只,偏偏挑这种时候出城。”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路,可能是觉得无聊吧,年轻人主动跟凯法斯攀谈起来。
“没办法,实在是有急事。”凯法斯并不想跟对方多谈,他现在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这座城市,但什么都不说又太过可疑,只能随口敷衍道。
“还能有什么急事比命重要?”年轻人嗤笑道。
“你什么意思?”凯法斯被酒精略微麻痹的神经陡然紧张起来。
“没什么意思,现在走这条路危险得很,万一被抓住了搞不好都不只是命的问题。”年轻人似乎也就那么随口一说,甚至都没注意到凯法斯那掩饰得不算太好的紧张。
“呵,危险你们不也接了?”凯法斯冷笑。
“谁让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呢,有时候为了赚钱良心都可以不要的,命又算个什么东西。”年轻人耸耸肩膀。
“你这话说的还真奇怪,我一直以为干你们这行的良心早就卖给暗影之神了。”年轻人的话让凯法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
“是啊,做我们这行哪儿有良心可言,所以说你这人真是个不要命的。”年轻人陡然回头,朝他呲牙一笑。
“?!”年轻人惊悚的笑容看得凯法斯一愣,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一双干瘦却有力的手掌握着什么东西捂住了他的口鼻。
“……!”凯法斯还想挣扎片刻,就感觉一股迷醉的气息从鼻尖的湿布上传来,人也变得迷迷糊糊。
“三爷,咱这么干不会砸招牌吧?”看着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凯法斯,年轻人跟从阴影中现身的老头子问道。
“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老头子从衣兜里掏出那三枚形制特殊的金币塞进凯法斯的口袋里,“不过这家伙的钱咱们是不能收,不然就真的坏规矩了。”
“嘿,都这样了还什么规矩?”年轻人坏笑着撇撇嘴,“这货到底值多少钱能让三爷你动心?”
“一千金镑,卡杜根家现钱支付,足够你三爷退休当个寓公了。”老头子像抗麻袋一样扛起了失去意识的凯法斯。
“咻~”年轻人打了个轻飘的口哨,“我滴个女神,这人的肉是金子做的,还是骨头是金子做的?”
“都不是,他惹了不该惹的人而已。”老头子摇摇头,“你也记住这个教训,跟达官显贵的生意咱打死都不做,天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无妄之灾给牵连了。”
“我倒是想做啊,哪个达官显贵能给我机会?”年轻人白眼一翻,一点也不尊老地走在了老头子前头。
——十小时后·卡杜根家祖宅·地牢——
“就是他?”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上,伊莎贝拉看着地上还没从药劲儿里缓过来的凯法斯。
“如您所愿,不辱使命。”史蒂夫低下头向伊莎贝拉恭敬行礼,看得旁边的哈德良直撇嘴。
“哈德良,在这家伙清醒之前没什么想提前跟我说的吗?”伊莎贝拉点点头,侧脸看向那个正在做鬼脸的家伙。
“没、没有。”哈德良心虚地回答。
“真没有?最后一次机会。”伊莎贝拉语带警告。
“额,如果我说有,大小姐不会生气吧?”哈德良咧咧嘴,似乎有点绷不住了。
“如果这就是邦纳家的合作态度,我觉得确实有必要让你们体会一下我生气的后果。”伊莎贝拉的回答很平静,却似正在酝酿风暴的漫天阴云。
“别、别别别,有事好商量,何必伤和气呢?”哈德良当时就慌了,现在跟伊莎贝拉翻脸这后果他可兜不住啊。
“行吧,我也不为难你,就问几个简单问题。”伊莎贝拉闻言叹口气,“这男人你认识?”
“嗯,认识。”哈德良眼观鼻鼻观心,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在老师旁边罚站。
“知道他都干了什么?”伊莎贝拉又问。
“嗯,大概知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提前溜去给他通风报信?”瞥一眼这个看似老实的家伙,伊莎贝拉眼中是真有点火气,如果不是这小子对自己隐瞒她原本用不着动用人情封锁整座城市,人情借来都是要还的。
“我跟他有交情,总不能出卖朋友吧?”哈德良这话说得就像被警察抓了的街头混混。
“你多大他多大,还交情?”伊莎贝拉听得一乐。
“从我爹那儿继承来的交情,这人理论上算是我的长辈。”哈德良无奈道。
“既然是跟你爹有交情的人,混到现在这个地步?”伊莎贝拉投去怀疑的目光。
“我爹这人嘛,您知道的……”哈德良这个复杂的表情倒好似真情流露,“用人朝前不用朝后,这家伙正值当打之年的时候是不亚于舍尔修斯先生的暗影神眷,我爹曾经多次拉拢过他想让他加入旗下,后来随着时间流逝这人的神眷越来越衰弱,最后几乎已经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您觉得我爹还会把他放在眼里吗?”
“原来如此,这家伙也够悲催的。”伊莎贝拉点点头。
“准确地说是除非像我们这样的天生贵族,否则神眷者大抵都是他这样的末路,所以那些平民神眷者才会愿意接受贵族联姻而不是自己闯天下,不然就等着年老体衰时跌落凡尘晚景凄凉吧。”哈德良以一个神眷者的身份感慨道。
“大小姐,这家伙已经清醒了。”哈德良这边话音落下,史蒂夫走上来说道。
“那就开始审讯吧,看看我们能审出什么邦纳家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东西。”伊莎贝拉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