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和比约恩难免会有一场暗斗的伊莎贝拉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和这位诺斯博拉大公子的交流居然会很愉快。
该怎么说呢?如果不考虑比约恩的身份和其背后可能的图谋,他就是一个交谈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的谦谦君子,这大大超乎了伊莎贝拉本人和绝大多数王国人对诺斯博拉人的刻板印象。
不过也正因为比约恩给伊莎贝拉留下了这样的印象,反而让她心底对诺斯博拉的警惕更提升了一个档次,比约恩的危险等级在伊莎贝拉眼中已经基本上和大王子里希特持平——都是那种连继承了少校阅历的她也看不太清楚的人。
可能是感受到了伊莎贝拉那若有若无的警戒吧,比约恩没有在约维克堡逗留多久,只是在公爵府吃了顿饭然后走马观花般在城里转了一圈就带着几个护卫飘然而去。
随着这最后的插曲结束,也到了伊莎贝拉履行对王室和反帝国包围网的承诺,开始向帝国边境出兵的时候。
“出发!”伊莎贝拉深吸一口气,承载着神佑的命令响彻约维克堡,大军动如雷霆。
这不是历史上王国第一次对帝国主动发起进攻,因为帝国频繁地向包围网诸国挑起边衅光是有记录成建制的远征王国就发起过二十几次,不过其中大多数都是战线局限在布莱克山口附近的小打小闹,狮鹫王国真正能够杀穿帝国边境防线的大胜立国七百年以来仅仅发生过两次。
一次是王国刚刚成立不久国势最为巅峰的时代,由王国首位超位神眷带领的远征军首次履行包围网职责,不过那一次王国的进攻路线不是布莱克山口而是南方的白垩海湾,凭借着南方诸城提供的强大海军支持这次远征几乎摧毁了帝国所有的沿岸城市,逼得帝国人片板不得下海。
第二次就是让王国人刻骨铭心的第三位超位神眷奥兰多·克洛威尔组织的防守反击战,虽然这次进攻一路从法班缇娜打到了帝国都城的城墙下,奥兰多远征的结局却是这位国民英雄在回国的瞬间就摇身一变成为有史以来最大最恶的逆贼,差点就终结延续七百年的格里芬尼亚王朝。
无论是有人可以渲染还是纯属巧合,因为伊莎贝拉和奥兰多之间有着许多共同之处,原本应该乐见这场出兵的王国人都对伊莎贝拉的远征充满了忐忑复杂的感情,大概唯一还愿意全心全意支持她的就只有约维克的领民了。
理由也很简单,自从伊莎贝拉彻底扫平领内乱象真正掌权之后约维克的人们就过得越来越好,没人愿意再回到以前那样朝不保夕的日子,更遑论让帝国人冲进约维克领来烧杀抢掠。
再加上这场出兵的主力都是约维克的儿郎,领内沿线的后勤支持绝对称得上百姓箪食壶浆,只要王领不切断对约维克的粮食供应,约维克境内的补给线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离开约维克堡的第十五天,出征大军来到了王国与帝国交界的天险之地布莱克山口。
“大小姐,救赎军团的团长到了。”考虑到山口关隘内部地形狭窄,远征军打算在关隘后方的一片平坦高原上安营扎寨,结果还没等军队安顿好关隘守军的总指挥官就前来求见。
“哦,救赎军团么?”伊莎贝拉感兴趣地抬起视线看向帐篷外面,被寒风吹起的一角隐约露出两条被金属长靴包裹的粗壮小腿。
“人就在外面,要让他进来吗?”通知伊莎贝拉这个消息的是市民卫队的总指挥官亚瑟·惠灵顿,这位起于寒微的将军是伊莎贝拉从基层一手提拔起来的,对伊莎贝拉忠心耿耿,如今已经是四万五千市民卫队的统帅。
“请他进来吧,这么冷的天也不能把人晾在外面。”伊莎贝拉点点头,心里回想着关于救赎军团的情报。
救赎军团的历史相当古老,并且因为有保存军史的传统文字记载相当完整——这支形制特殊的部队成立于第一次大远征,也就是曙光神眷带领王国海军横扫帝国海岸的那次,当时在海上遭遇绝对劣势的帝国想方设法从陆地上重新捞到便宜,结果就是直面帝国兵锋的布莱克山口防区险象环生,差点遭到攻破。
考虑到让约维克领单独承受来自于整个帝国的压力实在是强人所难,救赎军团在那位雄才大略的曙光神眷安排下应运而生,至今已经有接近六百年历史。
之所以说救赎军团形制特殊,根本原因是这支部队不隶属于王国的任何一个派系甚至不听从国王本人的调遣,它存在的唯一任务就是死守布莱克山口不让任何一个帝国人通过。
那位一手缔造了救赎军团的曙光神眷给这支军团定下的员额是三千人。这个标准直到现在都没有变化,倒不是说王国和救赎军团有多食古不化,实在是布莱克山口的地势就只能容纳大约三千人的驻军,再多驻军不但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拖累关口的后勤补给。
从成立开始救赎军团的人员规模就始终维持在三千人,只有在这三千人中的任何一人因为任何原因死亡、永久失去战斗力或年龄到达四十岁退役时才会进行补充。
想要维持如此超然的政治地位,军团成员的选择自然不能太随便。想要加入救赎军团首先当事人就必须是二十五岁以下并具备扈从骑士或下位神眷的实力。通过实力考核之后,加入军团者要向自己所侍奉的神明起誓在入伍期间放弃个人财产、切断家族联系、不娶妻、不生子、不离开驻地,成为一名近乎苦修士的军团成员。如果有哪个蠢货胆敢违背这份沉重的誓言,救赎军团有权利动用王国任何军事力量将那个背誓者绞杀。
如此巨大的牺牲自然有着相当丰厚的回报,任何成功通过救赎军团考核的成员无论在入伍之前犯下过什么罪行都会被抹消,并且如果他们能完整服役到四十岁,王国将为退役者提供相当于男爵的福利和地位,因此很多无法继承家业的旁系小贵族都会选择到救赎军团去碰碰运气。
当然这份运气不是那么好碰的,毕竟救赎军团的总员额就三千人,再加上二十五岁以下这个硬性指标的限制,那些犯了大事想靠加入救赎军团逃脱惩罚的贵族罪犯也未必有机会免死,比如伊莎贝拉在清扫约维克领的时候就有人把主意打到救赎军团头上,结果因为军团员额没有空缺这帮人最终还是成了吊死鬼。
伊莎贝拉也是因为那些人的要求才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地盘上存在这么一支独特的军事力量。
“救赎军团团长约翰向您致敬,尊贵的小姐。”得到亚瑟允许,一名左脸被刀疤从额头划到嘴角、左眼也被黑色眼罩包裹起来的中年将领走近帐篷向伊莎贝拉行了个标准的骑士军礼。
“也向您致敬,勇敢的团长阁下,请坐。”伊莎贝拉站起身来朝约翰躬身回礼,无论这位团长是抱着什么心态加入救赎军团,拥有着少校人格的她都愿意表示最大程度的敬意。
“愧不敢当。”感受到伊莎贝拉那纯粹无做作的敬意,约翰脸上挤出一个可怕的笑容,仿佛这个人早已经忘记了要怎么笑。
“嘎吱!”全副武装的大汉一屁股坐在上面,马扎立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不知道团长阁下早早就来拜访是有何指教?”伊莎贝拉瞄一眼造型粗犷神色严肃的约翰,她不觉得对方主动前来拜访会是因为忌惮或巴结自己的权势。
“难得王国有可能发动一场成功的远征,只是想略尽微薄之力罢了。”约翰摘下挂在腰带上的皮包,伸手朝伊莎贝拉递了过去。
“这是?”伊莎贝拉接过皮包打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笔记本和地图挂轴。
“是我担任军团长十年来搜集到所有帝国方向的有效军事情报。”约翰板着脸回答,“可惜我等救赎军团因为誓言束缚无法离开布莱克山口,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支援小姐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