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麦德巴赫将军，请坐。”抬头看了看因为伤势脸色不怎么好的麦德巴赫，伊莎贝拉将加了黄油和糖的奶茶放到对方面前。
“卖人情给我这个败军之将有意义吗，约维克小姐？”抿了口充满能量的茶水，麦德巴赫舒心地叹了口气，自从要塞内的存粮被烧光他这个将军也跟着节衣缩食，已经好久没吃过正经东西了。
“您是想败才败的，跟被我正面打败不一样，所以我理当给予您应有的尊重。”伊莎贝拉闻言笑道，“再说了，这场失败对您而言恐怕比胜利的意义更大，我不讨厌爱惜士卒生命的将军。”
“多谢小姐愿意遵守承诺。”没从对方眼中看出讽刺的意思，麦德巴赫对这个年纪能当自己孙女的远征军统帅愈发好奇了。
“光杀人是赢不了战争的，尤其是对帝国这样的人口国力都极其强盛的大国，相比于王国你们能够动用的战争资源简直称得上无穷无尽，就算帝国士兵站成排让我去砍，结局也只是我被活活累死而已。”帝国无法被从外部毁灭，这是伊莎贝拉老早就通过数据分析得出的结论，倒不是说赢不了便要放弃抵抗，只是她还没找到能令帝国这个庞然大物快速倾覆的办法。
“您很清醒。”麦德巴赫又高看了对方一眼，这年头能看穿战争本质的人不多了。
“我是不得不清醒，因为好多人都巴不得我死，眼前的糟糕状况不正是我那些仇家们有意无意串联起来导致的么？”伊莎贝拉耸耸肩膀，似乎完全不在乎远征军的艰难处境。
“小姐有把握带着部队离开？”麦德巴赫眉头一挑。
“没，我还不至于自大到觉得自己百战百胜，只是心里有个模糊的方向和打算罢了。”伊莎贝拉摇头。
“我能听听您的想法吗？”麦德巴赫好奇道。
“当然可以，不过在我开口之前希望能获得您的指点，毕竟这里是帝国的领土，而您是帝国军中成名已久的宿将，帝国有句俗语叫外国的月亮比较圆，说不定听了您的建议我的逃亡计划会更完备。”伊莎贝拉不担心麦德巴赫会泄密，这位老将军在战败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再和帝国政府保持任何联系否则必然会变成背黑锅的倒霉蛋，还不如像现在这样直接“战场失踪”。
虽说战败本身就是他为了保存将士性命的故意安排，甚至还为了让大多数军官逃脱军规惩罚安排了第七军团反水这场大戏。
“我的意见么？”麦德巴赫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小姐能不能给我一个大致的方向？根据贵部前进的方向不同，我能提供的建议也不一样。”
“我打算往北。”伊莎贝拉这次没卖关子。
“大荒原？”麦德巴赫的眼神有些意外，同时还带了些赞赏。
“对，大荒原。”伊莎贝拉点头。
“我听说您的部队之中有一部分是大荒原的蛮族骑兵，在康科德高原和塞勒姆附近干了不少烧杀抢掠的事。”提起那些荒原骑兵，麦德巴赫不像是在指责只是在陈述事实。
毕竟历次帝国对外入侵中帝国军的军纪也好不到哪儿去，不提至今仍然肆虐在荒原上的捕奴队，光说帝国历次入侵王国领土哪次约维克领不是哀鸿遍野，跟受害人当面谈人道未免虚伪了些。
“是啊，一群被诺斯博拉用神谕忽悠来稳住我的可怜虫。”伊莎贝拉讽刺一笑，“如果他们已经知道了真相，怕是要恨死那些昔日同族。”
“不错，至少领路的向导有了，大荒原上缺乏地标引导，没有当地人的辅助只会迷失在无尽冰雪里。”
“我会选择走北边不只是因为有人能领路，还有人会为我们开路。”伊莎贝拉补充道。
“哦？”
“诺斯博拉送来的不只有荒原骑兵，还有他们自己的骑兵队，显然在战争开始之前他们跟帝国方面达成了某种协议，准确点说应该是跟帝国皇室有上不来台面的暗中交易，如果我对帝国政治构架和宗教习俗的理解没有错误，神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搭理这帮异教徒的。”伊莎贝拉解释道。
“原来还有这种事，皇帝真是把他父亲的手段学了个十成十。”帝国与诺斯博拉勾结的消息麦德巴赫似乎是第一次听说，但他看起来并不怎么意外。
“贵国先皇也很喜欢玩弄阴谋？”
“准确地说每位出色的帝国贵族都是权谋高手，在那种大环境下天真和善良的人很难活下去。”麦德巴赫哀叹道。
“真是个压抑的地方。”伊莎贝拉撇撇嘴。
“谁说不是呢？”麦德巴赫赞同地点头，“如果我的渠道没有误差，诺斯博拉在贵国内部从来就没老实过，他们追求的是将北方的三大公爵领吞并变成一个独立国度对吧？”
“嗯。”
“那么帝国和诺斯博拉的合作在布莱克山口陷落之后就算是正式结束了。”麦德巴赫笃定地说道，“皇帝为了堵神殿的嘴应该会尽快将这些骑兵打发出境，如果有活口落在神殿手里对他而言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正是如此，因此我打算咬着这支骑兵的尾巴向北走，皇帝越是着急将他们赶出国境，我们能跟在后方一起冲出去的机会就越大，反正他们想回诺斯博拉只有北方这条路可走。”伊莎贝拉顺着麦德巴赫的话继续说下去。
“好想法。”麦德巴赫连连点头，“这时候诺斯博拉应该已经对您的领地用兵了，如果在某天他们忽然发现北风堡门口出现了您的大部队，那窝毒蛇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对此您有何建议吗？”伊莎贝拉再次问道。
“我需要一张地图。”麦德巴赫沉思片刻，要求道。
“请。”伊莎贝拉立即拉来了自己绘制的战地地图。
“……好精细的图纸！”看见地图的那一刻麦德巴赫就惊了，这张地图跟麦德巴赫认知中那种顶多能分辨出哪个方向有哪座城市的中世纪版本地图截然不同，不但有精细的比例尺和图例，山地、水源、林地、城镇甚至大小商路都被标记得清清楚楚，作为一名军人麦德巴赫再清楚不过这样一张地图对战争有多么大的意义。
“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跑来入侵贵国的，十三军团的前任军团长跟我有紧密的商业合作关系，他不会把军用地图卖给我，但也不会阻拦我的商队进入帝国经营买卖，可惜这位好说话的将军人不在了。”伊莎贝拉解释道。
“就算是他把军用地图卖给你也没这张详细可靠。”麦德巴赫闻言摇摇头，“小姐能确认诺斯博拉骑兵当前的位置吗？”
“大致在这里，他们正在集结准备撤退。”伊莎贝拉伸手指点到塞勒姆城上方一个叫奥迪斯的小镇，“你们的皇帝为了快点将他们送走，似乎故意集结了大批粮草在这儿。”
“嘿，送给他们‘抢’走么。”麦德巴赫讥讽一笑。
“嗯，我打算替诺斯博拉人接收这笔粮草，怎么说名义上我还是远征军所有部队的总指挥官，部下的缴获怎么能不通过我就随意分配呢？”伊莎贝拉也笑了起来。
“只靠您手下的步兵想追上他们可有点远，”麦德巴赫扫了一眼远征军主力和奥迪斯镇之间的距离，“小姐还有后手？”
“不然我怎么知道他们在奥迪斯集结。”伊莎贝拉点头，“有一支两千人规模的骑兵从始至终都跟在他们背后，正儿八经的康瓦尔山地骑兵，由康瓦尔公爵的公子亲自带队。”
“山地骑兵么，那可是游击的好手。”对于王国这个宿敌有什么王牌部队麦德巴赫当然清楚，“说不定能拖上些时间，但没法保证他们一直都动弹不得。”
“所以我打算提前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将军觉得哪里是最适合的设伏之处？”伊莎贝拉笑问。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麦德巴赫对着地图沉思了一阵，伸手指点出三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