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听到回荡在山谷里的狼嚎，统领皱起了眉头。
大荒原上有三大灾：雪灾、狼灾、人灾，分别指的是入冬后的极端暴风雪天气、缺乏食物的狼群冲击部落驻地以及游弋在大荒原上的帝国捕奴队，诺斯博拉人虽然早早就离开了大荒原，其文化依然很大程度上继承自大荒原游牧文化，故而狼的出现在诺斯博拉的传统中历来都是不祥之兆。
本来还有第四灾风灾的，但在荒原游牧民普遍信仰了北风之神后总不能把自家神明搞出来的事情作为灾祸看待，所谓雷霆雨露具是君恩，风灾也就从自然灾害升格成了神罚。
问题是从来没听说帝国境内有闹过狼灾啊？就帝国那帮武德充沛的人形畜生，平时没仗打的时候就喜欢带着军队到山里去给自己的战甲搞点漂亮皮毛，甚至发生过军队猎杀狼群过度导致食物链崩溃，缺乏天敌疯狂繁殖的兔子大量冲入农耕区祸害庄稼的奇葩事件。
当然，那些兔子后来也变成了帝国军人的手套和鞋垫，自从人类掌握了火与箭，什么生态灾难都不如直立裸猿爆发式扩张造成的物种灭绝恐怖。
“让大家都小心着点，大白天的狼嚎不是什么好兆头。”统领皱着眉头跟部下们交待了一句，行伍出身的他不至于害怕狼群，只是觉得行军路上碰上这么个事不太吉利。
然而真相可不仅是不吉利那么简单。
“吁！怎么回事？！”走在队伍前锋的探马发现屁股下的坐骑忽然变得不听使唤，焦躁地用蹄子刨地不说，还不受控制地原地绕圈，无论骑手怎么用鞭子抽打都不管用。
不应该啊，能担当探马的骑手那都是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骑术精锐，虽说不见得有多能打但驯马控马的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目的就是为了能让探马在侦测到敌军动向后能活着返回大部队报信。
“快，去跟统领大人报告，这座山谷不对劲，这里太静了！”能当探马的无一例外是耳聪目明头脑敏捷之人，之前懒散懈怠也就罢了，现在坐骑不听使唤立即引起了他们的警惕，等回过味儿来他们意识到这座山谷静得出奇，要知道这种无人山谷哪怕在白天也不会什么动静都没有，总该有些外出活动的动物发出声音。
问题是马匹已经不听使唤了，就算想快马加鞭也做不到。
“该死，谁跑得最快，选两个下马用腿走回去！”探马头子是个镇定的主儿，见事不可为，索性放弃马匹用腿儿的。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太想放弃满载着物资的坐骑，无奈军令如山不能装死，最后只能推选出来两个不情不愿的倒霉蛋将坐骑交给他人看管，自己准备跑回去汇报情况。
然而这些人的反应已经晚了，还没等那两人离开，林间的灌木丛间就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簌簌声。
“野兽？不对，这也太多了点，是伏兵？！”眼见四面八方的灌木从都传来怪声，屁股下的坐骑愈发不安，探马头子二话不说从箭筒里抽出一支响箭射向天空。
“咻！”尖锐的骨哨声划破山谷，数里之外清晰可闻。
“反应不错，到底是诺斯博拉人节衣缩食积攒下来的正规军。”坐在一支大树杈上看着响箭落地，伊莎贝拉赞赏道。
“那是探马告警的哨箭，只有来不及回传消息或者自己被包围的时候才会发出，后面的大部队不会往前走了。”雷奥妮满脸复杂地告知伊莎贝拉，这种敌我双方都是自己人的感觉太糟糕了。
“好吧，我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伊莎贝拉扶着树干站起身来，“听说东边有个女武神一击就葬送了九昌国几万兵马，不知道跟我比起来哪边更强。”
说着伊莎贝拉朝诺斯博拉骑兵经过的谷口山头方向伸出手臂，霎时间她附近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压迫感降临于自己头顶，那种如同天崩般的庞大压力令好几个承受能力较差的凡人都不得不跪下来才能承受。
“嗡！”先是空气被某种力量扭曲压缩造成的嗡鸣声，旋即这座山谷如同活了一般震动起来。
“轰隆！”数不清的大小石块滚落，两百多米高的山头竟然开始出现结构性的崩毁，庞大的土石方以倾天之势向还处于混乱中的诺斯博拉骑队碾压过去。
“快跑！山崩了！”此时的诺斯博拉骑队已经来不及辨认这恐怖的山崩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了，面对无情碾压过来的山崩所有人脑中仅有一个想法——跑！
被狼群威吓动弹不得的马匹在生存的重压面前终于恢复了活动能力，然而马匹携带的财物和粮食却成了它们逃离山崩的负担，原本诺斯博拉骑队在作战时绝对不会把自己的行李搞得如此笨重，可谁让所有人都以为在帝国境内已无战事呢？
“快，抛弃所有行李！把性命保住再说！”统领立即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急忙大吼一声对骑手们命令道。
骑手们也不是傻子，财物和生命哪个重要他们分得很清楚，所以绝大多数人立即放弃了坐骑身上的多余载荷以及其他用来驮运货物的备用马匹，轻装简行只为了从山崩现场逃出去。
“大小姐，要动用山谷另一边的伏兵吗？就他们现在这个状态能杀得一个不剩。”无视了雷奥妮的纠结表情，施耐德跃跃欲试地跟伊莎贝拉建议道。
“不，让他们走，还得有人给我们开路呢。”伊莎贝拉闻言摇摇头，“伏击这帮人的目的是回收他们身上的补给，在安全脱离帝国领土之前这帮人不能死，他们是我们的开路先锋。”
“我懂了！大小姐用山崩和狼群迫使他们放弃马匹与粮草，这些人在离开山谷之后肯定会重新向帝国人讨要，如果帝国那边给了咱们就再抢一次，如果帝国人不给缺衣少食的诺斯博拉人就不可避免地抢劫帝国村镇就地补给，他们的行动正好可以给我们打掩护。”比起军人来，还是休伊这个商人更容易看出个中利弊。
“那……等到离开帝国领土之后呢？”雷奥妮弱弱地问道，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看见诺斯博拉人死在伊莎贝拉手上，那些毕竟都是她的同胞啊。
“雷奥妮，你兄长的部队正在攻击我的领地，诺斯博拉的经济状况有多糟糕你比我更有体会，你觉得诺斯博拉人在进入约维克领之后都会干些什么？”伊莎贝拉没直接回答，而是如此反问道。
“我……”雷奥妮张了张嘴，没有回答。
她当然清楚诺斯博拉人在进入约维克之后会做什么，绝对不会比荒原骑兵在康科德高原上的行径文明到哪儿去，总不能说约维克人杀诺斯博拉人是残忍，诺斯博拉人杀约维克人就天经地义吧？
这是战争，战争没有对错只有胜负，胜利的那一方就是正义。
“雷奥妮，这些人必须死，因为我需要让部队冒充他们的身份的突袭北风堡，明白吗？”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其实伊莎贝拉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这个可怜的女孩，“如果你作为一个诺斯博拉人不忍心看到同胞的死亡，以后的战斗你可不参加。”
“我明白了……”雷奥妮失落地点点头，垂头丧气地独自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放弃了绝大部分物资的诺斯博拉人逃得很快，没多久就发现了射出响箭的探马队伍，不过此时这些可怜的探马已经连人带马变成了遍地残尸，场面之惨烈连队伍里的历战老兵看着都心里发颤。
“没有活口，应该是狼群干的。”副统领下马检查了一下尸体的状态，生活在诺斯博拉领的人很难不认识狼群攻击的痕迹，太多人在寒冬的荒原上葬身狼口了。
“别管他们了，我们离开这里。”统领沉默片刻，低声道。
“可是我们放弃的那些物资……”一个小时前还做着发财梦的副统领很不甘心，他觉得等山崩平复下来之后应该还可以返回现场回收一部分物资。
“赶紧走，这鬼地方太邪性！”统领脸色铁青地拒绝了对方的意见，“小命和财物你觉得哪个更重要？我怕我们走晚了又有什么妖魔鬼怪会跳出来，到时候大家全都跑不了！”
这就不得不说统领和副统领之间的立场差异了，统领的任务是把绝大多数人安全带回诺斯博拉，只要人还在他的功劳就少不了，但人没了肯定会被追究责任，而副统领没那么大的野心，他就只是想让自家以后过得更富裕些而已。
“唉，好吧，大家加把劲，我们尽快离开这鬼地方！”见统领如此坚持，副统领也只能不甘地叹息一声，经过这次折腾骑队的战士们早就没了心气，甚至有疑神疑鬼的家伙怀疑是不是自己这帮人先是祸害平民然后又背叛盟友，以至于作孽太重招致了神罚。
某种意义上，他们的猜想也不算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