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不然咱们干脆停下来跟约维克人谈谈得了。”顶着两只黑眼圈一副狼狈样的骑兵统领忽然停住马匹，跟看起来同样不堪的副统领说道。
“你发的什么疯？”副统领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已经到了精神崩溃边缘的上司，“谈谈？你觉得停下来之后约维克人真会跟我们谈吗？我们是背刺了约维克的叛徒，我们的部队现在正在攻打约维克人的领地，我们的弟兄在约维克领做的事情比我们在帝国干的事情要过分百倍，被他们抓住我们能有好下场？”
“唉，可再这么下去人就都要跑光了呀。”统领抬眼看向前方稀稀拉拉凄凄惨惨的队伍，哀叹道。
自从在某不知名帝国村庄遭受伊莎贝拉远征军伏击之后这支一万多人的骑兵队伍就没过过好日子，每当他们停下来想要“就地补给”的时候远征军总会适时地跳出来捣乱，哪怕只是原地宿营不干坏事那些该死的康瓦尔山地骑兵还是会跑来日夜不断骚扰。
当年康瓦尔人就是靠这一手骚扰战术抵挡住了阿萨人的入侵，直到约维克人顶不住军事压力投降王国才逐渐无法抵抗，如今这手同时让阿萨人和帝国人吃过瘪的好戏在凯宁的指挥下又一次上演了。
结果就是诺斯博拉骑兵队北上的这些天吃又没得吃，谁也睡不好，几次失败的劫掠死了差不多两千人，又放弃了小一千无法随队行军的重伤员，再加上因为饿得眼红擅自脱离队伍的逃兵，原本一万多人的部队已经锐减至八千人左右。
统领十分怀疑等自己这支队伍走到帝国和大荒原的边境线上时，会不会八千人全都跑光。
沿途之中统领不是没有尝试过向帝国人求助，讽刺的是如今帝国的西北部上到城市总督下到平民百姓全都知道有这么一支蝗虫般的诺斯博拉骑兵和另外一支专门和他们作对的王国远征军，而且明明一边是盟友一边是敌人，远征军作为敌人的口碑居然比诺斯博拉人作为盟友的口碑要好上一大截。
将心比心从那些城市总督的角度考虑，协助诺斯博拉人攻击远征军完全是得不偿失——打赢了有没有战功且不提，他们还要给穷得快当裤子的诺斯博拉人提供补给，否则自己治下的村庄就要遭殃，打输了则会直接招来远征军的怒火，连治下的城市都未必守得住。
哪怕皇帝本人明令下达圣旨要求沿线各城市出兵拦截远征军，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计依然没人愿意接，反正远征军怎么看都是打算和平撤出帝国领土而且沿途军纪极好，比起对付远征军来总督们更想联合远征军把扰乱地方和平的诺斯博拉人给弄死。
当然这种事只能想想，最多派个人偷偷给远征军汇报诺斯博拉人的行踪。在约维克前线战况不明朗的情况下帝国和诺斯博拉之间那脆弱的同盟还得维持下去，谁知道哪天帝国军在发动进攻受挫的时候需不需要诺斯博拉人的策应？
于是除了这些又饿又累的诺斯博拉骑兵，对现状最郁闷的人就属那位身在帝都欧雷德的帝国皇帝陛下了。
原本在帝国设计的剧本中，战争开始到现在帝国应该已经基本占领了约维克领全境才对，即便不能吞下约维克全部领土，至少除约维克堡这类防备森严大城市之外都应该被英勇善战的帝国军迅速拿下。
然而现实情况是帝国军向约维克领推进的深度甚至不如放手一搏的诺斯博拉人，能拿得出手的战果也仅仅是三座靠近布莱克山口的中等城市。由于伊莎贝拉在进行产业规划的时候早就防备着帝国入侵，这些城市在伊莎贝拉的安排下都变成了给后方提供矿石和木材的资源型城市，帝国人就算抢走地盘也没法迅速将战果转化为利益，更别说在这些地区那此起彼伏的反抗军骚扰。
这就意味着直到现在帝国人最喜欢的以战养战非但没有达成反而要在占领区里投入大量兵力进行繁琐又看不到尽头的治安战。供给前方军队的还是越来越长的后方补给线，要命的寒冬、不知道从哪个林子里冒出来的反抗军和约维克领本来就不盛产粮食的现实情况坑苦了那些帝国督粮官。
开始晚上睡不着觉的年轻皇帝死活想不明白，为何以往一打就穿的约维克领这次在已经失去了主力正规军和多数领袖人物的情况下竟然如此坚挺，难道自己统领下的帝国军真就那么弱鸡？
显然皇帝没见识过人民战争的**大海。
皇帝并不知道，那些在他眼中是叛逆的约维克人在过了数百年的坚苦日子之后突然获得新生是个什么感受，用约维克人自己的话来说：“哪怕拼光了最后一个同胞，我们也不愿意再回到过去了，跟以往的苦日子比起来拼命算个球！”
其实最该感谢约维克人众志成城的应该是比约恩才对，他定下和帝国人与虎谋皮的决策属实是迫于无奈。如果约维克领一触即溃，诺斯博拉对帝国的价值就聊胜于无，如狼似虎的帝国人完全可以随时抛弃那张废纸般的秘密盟约，反戈一击直接把他们变成跟大荒原人一样的奴隶。
要知道帝国可是个相当种族主义的半奴隶制国家，被视为叛逆的约维克人哪怕再遭人恨那也是帝国血脉，而和大荒原系出同源的诺斯博拉人在帝国人的普遍观念中不比荒原奴隶好到哪儿去。要不是约维克领抵抗激烈让前线难以推进，诺斯博拉人要面对的敌手可能就是比虚弱的约维克可怕得多的帝国军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新年，战争的走向也变得越来越诡异，彻底脱离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执棋者”掌控。
“诺斯博拉人这张牌用不了太久。”审问过哨兵抓来的诺斯博拉逃兵，伊莎贝拉若有所思地嘀咕道。
“他们还能维持到现在不崩溃已经是个奇迹了。”正巧听到这话的施耐德笑道，“要是我手下的雇佣兵，不出十天队伍就得跑个精光。”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对于这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货伊莎贝拉也只能撇撇嘴，“咱们手头的粮食足够穿越大荒原吗？”
“按照格维兹那边的说法，不是很够。”施耐德表情少见地严肃起来，“我们一路都只是在农村地区活动，真正能搞到大批储备粮食的地方还是城里，如果不对城市下手的话这点进项顶多维持日常消耗，想存下余粮属实想多了。”
“城市啊……”伊莎贝拉的目光望向远方的虚空，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怎么，动心了打算做一票？这行我熟。”施耐德笑道。
“不，我们不能对城市下手，至少在完全脱离帝国正规军的控制区之前不能。”伊莎贝拉摇摇头，“去帮我把麦德巴赫将军请过来。”
“大小姐是看上帝国军的驻地了？”提到麦德巴赫，施耐德就知道伊莎贝拉是什么打算了。
“嗯，我记得在算计我们之前康科德要塞应该是个军粮中转站才对，否则也不会变成往王国走私大豆的交易中心。既然王国边境上有这样的例子，北方边境上应该也有类似的中转站才对，我打算在那儿抢一票就走。”伊莎贝拉点头。
“成，反正你有解决办法就好。”施耐德点点头没有继续劝说，“我这就去把麦德巴赫将军给请过来，希望他老人家愿意开口向我们透露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