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少人?”听了斥候的报告,格维兹的下巴差点没被砸到地上。
“起码一万多人,我们数出了十五个千人队的旗帜,还有一个万人队的队旗。”气喘吁吁的斥候也是一副胆寒模样,荒原人被帝国欺辱得太久了,哪怕身负家仇族恨,面对帝国大军的进剿还是会不自觉地被勾起往日恐惧。
而且这仗也确实打不了。
按照施耐德的推测,海伦娜要塞最多就是派出个三五千人的部队出来搞清楚那些捕奴队是怎么没的,所以伏击他们的部队也是按照对付三五千人的规模去准备,准确点说就是五千荒原骑兵加上两千康瓦尔山地骑兵和大约三千约维克骑兵。
这东拼西凑的一万骑兵对付三千人还算轻而易举,对付五千人也稳妥得当,战胜一万五千战力属于同等级的帝国轻骑就是开玩笑了。
问题是,远征军确实拿不出来更多骑兵。
原本荒原骑兵在开进帝国的时候大约有七千人,在战损和突围之后剩下了五千左右逃到远征军本部投靠,康瓦尔骑兵虽然在对付诺斯博拉人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损失,可一共就这点人的他们还能怎么办呢?至于约维克这片丘陵之地原本就不是什么适合养骑兵的地方,就这三千骑兵还是伊莎贝拉靠收缴约维克堡骑士团的财产给凑出来的,盛产骏马的诺斯博拉人可不会贩卖战马给约维克这个敌人,马匹质量稍次的王领也仅仅只愿意向约维克出售拉车的挽马。
只要稍微懂得相马的人都知道挽马不能当战马用,这玩意儿个头大力量大同时反应迟钝,拉车是一把好手却完全不适合快速机动和战场冲锋,更重要的是挽马食量比战马还恐怖,带着大量挽马上战场就等着被后勤给压垮吧。
所以就算是伊莎贝拉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十分清楚骑兵作为战略穿插部队价值的她依然选择了组建一支近乎纯步兵的主力部队。
如今,缺少骑兵的弱点凸显了出来。
“凯宁公子,要不然我们撤?”眼见着状况脱离了预计,抱着保存实力的想法格维兹向作为这支别动队指挥官的凯宁建议道。
“格维兹少爷,我觉得不能撤,这是为了你们的部族着想。”凯宁沉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为何这么说?”格维兹没听明白凯宁的意思,怎么还扯上他们的部族了呢?
“格维兹少爷,你觉得我们在要塞周围造成的威胁值得他们直接出动一半兵力来应对吗?”凯宁反问道。
“就是不值得才奇怪啊,鬼知道那些帝国人打的什么算盘。”格维兹龇牙咧嘴道,“我们总共也才干掉了三支捕奴队,而且有两支压根就没留下活口,就是等着他们出来探查的时候好引到荒原深处去。”
“既然不值得出动大军,你以为这支大军原本是打算对付谁的?”凯宁闻言叹了口气,怪不得荒原人上千年都不成气候,这战略眼光真是窄得只能看见眼前两三步,再远一点就超出他们的极限水平了。
“这……”格维兹瞪着眼睛愣了半天,忽然一滴冷汗从顺着发梢滴落下来,“他们要对我们的部族动手!?”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了。”凯宁叹道,“如果我们撤了就再也没人吸引帝国军的目光,到时候等你们回到荒原上,看到的只会是燃烧的部落和遍地被割了脑袋记功的无头尸体。”
“欺人太甚!娘的跟他们拼了!”格维兹一听当场就炸了毛,他是真没想到帝国人会做这么绝。
“拼光了好让帝国人用我们的人头邀功?”凯宁苦笑着摇摇头,“格维兹少爷,仗不是这么打的。”
“那你说怎么办?”急吼吼的格维兹忙问。
“让所有能联系上的部族都聚集在一起,然后坚壁清野。”凯宁显得胸有成竹,要说打防守反击战康瓦尔人还从没服过谁,那可是一片从未被外族彻底攻占过的倔强土地。
“把大家聚在一起我能理解,但坚壁清野的意思是?”格维兹显然不擅长精密的战术思考,他甚至难以理解什么叫坚壁清野。
“格维兹少爷,在荒原上生活什么最重要?”凯宁又叹口气,反问。
“水源。”格维兹条件反射地回答。
“对的,水源。”格维兹露出个残忍的笑容,“为何那些捕奴队之所以总是能抓住荒原部族的踪迹?无非是跟着水走。如果我们把除了聚居处的水源全都破坏掉呢?你觉得这一万五千骑兵在大荒原上能坚挺多久?”
“额……”格维兹直接愣在当场,大冬天的找不到水源?那简直是最可怕的灾难。
大荒原可不是约维克领那种走出三十步必然会看见一棵树的草木繁盛之地,就算能够以雪化水,那也要有足够的燃料去融化和消毒才行啊。
“你们以前从来没动过这个念头,是因为你们自己也依靠这些水源生活,对于帝国人来说荒原上的水源无非是个临时补给点,可对于你们来说是生息的家园更不能破坏。”凯宁很理解荒原人以前做不到这么决绝的原因,“可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你们能跟伊莎贝拉小姐的部队一起攻进诺斯博拉就有更加富饶的土地作为新家园,这片荒芜之地破坏与否还重要吗?”
“有道理啊!”有凯宁的掰饽饽说馅格维兹终于开了窍,“你说得对,我们用不着再保护荒原上的水源了呀,破坏了又能怎么样?让那帮帝国佬吃屎去吧!”
“既然你想通了,我建议现在就行动,否则难免在我们做好这一切之前就会发生悲剧。”见说服了格维兹,凯宁算是松口气。
凯宁如此下力气不只是为了荒原部族和约维克,也是为了他们康瓦尔,如果约维克顶不住沦陷康瓦尔绝对是下一个遭殃的地方,尽管凯宁不认为有外敌可以在康瓦尔的群山中站稳脚跟,战争还是会带来破坏和杀戮不是吗?
于是在凯宁的建议下各部族的信使很快就撒了出去,比起臃肿庞大的帝国部队,这些原本就是荒原土著的信使动作要快得多,当他们带着族长信物向各部族提出破坏驻地水源然后向某个凯宁和格维兹选定的部族集中时尽管招来了很大的不满,坚韧的部落民们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命令。
不这么做的话,他们就可能面临灭族之祸。
至于破坏水源的办法,荒原人虽然很少这么做却比谁都清楚——让部族的马匹好好地饱餐一顿然后驱赶入水源中踏碎表面冰层,几小时之后你就会收获一潭满是马粪味道的恶心黄汤,严冬的深寒会阻止水体进行自我循环净化,如果不进行仔细清理至少在接下来的几个月这些水源都将变得无法使用。
所以当兴冲冲的海伦娜要塞驻军顺着被团灭的捕奴队痕迹来到地图上的第一个部族驻地时,他们看到的是被烧成灰的废墟和完全无法使用的水潭,大荒原上生存不易,就连对待荒原人向来恶毒的帝国人都不会做得如此彻底,毕竟他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奴隶来源。
“这、这都谁干的?”看见如此惨状万夫长弗雷德里克也蒙了,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凶手有可能是荒原人自己,因为这不符合他对荒原人的固有印象。
“没看到尸体,也没看到交战痕迹,不像是捕奴队的手笔啊?”就连手下的千夫长们最初也以为是哪支强大的捕奴队为了震慑荒原部族才下了死手,甚至是因为他们这么做了之后才引起荒原人拼死反弹,可在仔细检查过现场之后情况好像又跟预想差别很大。
“大人,会不会是那些蛮子自己做的?”在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有脑筋活络的千夫长得出了这个最不可能的结论。
“……他们疯了?”弗雷德里克呆呆地看着那举手说话的千夫长,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