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诺斯博拉叛军们绝望而无谓地一次又一次冲击唐卡斯特山口时,在北风堡修整数日、总算从穿越大荒原的疲惫中恢复过来的伊莎贝拉远征军已经南下跟宣布改旗易帜支持雷奥妮承袭爵位的北方贵族军团汇合,伊莎贝拉也见到了雷奥妮那位闻名不曾见面的外公。
怎么说呢,这位英格玛伯爵给伊莎贝拉的第一想法是既庆幸又失望。
庆幸的是这位老伯爵看起来和善又懦弱,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挟持自己的外孙女篡夺国政的野心家,失望的则是以他为首的北方贵族军简直穷得跟要饭花子一样,伊莎贝拉甚至觉得带上这些家伙参战除了浪费军粮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想想也是,如果英格玛伯爵和他背后的北方贵族在诺斯博拉政坛真的很强势,那么公爵夫人之位无论如何也要跟南方的林奈伯爵争一争的,又怎么会将自己唯一的独生女儿嫁出去低头做小,且在遭到虐待时连个屁都不敢放呢?
事实上自从诺斯博拉内迁至北风堡以南,这个族群的风向从来都是北弱南强,理由也简单直白——南方的土地更加温暖肥沃,只有当年强势的部族首领才有机会占据,而更加贫瘠的北地则是弱势部族栖身所在,原本就先天不足获得的资源还比南方少,长此以往不可避免地愈发积贫积弱,更别提比约恩的弟弟韦恩在发兵南下之前还把这帮穷鬼又刮了一遍地皮。
凡是有的,还要加倍给他令他多余,凡没有的,连他所有也要夺过来,伊莎贝拉隐约记得少校那边世界的某个宗教圣典里有这么句话。
至于诺斯博拉家族本身明明是最强势的那个首领却地处最寒冷贫瘠的北风堡,那是当年投降狮鹫王国时候迫于无奈跟格里芬尼亚王室做出的约定,即便诺斯博拉想要南迁也要顾虑王室一顶“图谋造反”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们遭不遭得住。
就在伊莎贝拉琢磨着要怎么用委婉的语气劝说这帮急着表忠心抱大腿的穷鬼北方贵族将他们那些要饭花子大军散去时,英格玛伯爵无意间的某句话却透露给了她一个重大情报。
“您说诺斯博拉和那些南方贵族都改信战神了?!这事确定吗?”伊莎贝拉的两眼瞪得老大,她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劲爆的消息。
“是,我很确定。”英格玛伯爵连忙点头,“不瞒小姐,我这里现在就收留着几个不愿改信所以逃离了北风堡的北风之神祭司,至于其他的祭司和神眷者全都改信了战神。”
“那些改信之人获得战神赐予的力量了?”伊莎贝拉本人虽然是个“非主流”神眷者,可她在王立学院里认识的神眷者多去了,对于神眷者和信仰之间的关系她清楚得很。
这里可不是少校那个诸神远离尘世的世界,此世神明作为有意识、有欲念、说不定还有野心的超凡生命体是绝对不会容忍什么“假意改信日后悔过”的,一个神眷者如果彻底抛弃了赋予自身神佑之力的神明,那么他们的神佑之力会立即被那位神明给剥夺,乃至于更强势的神明还会当场降下神罚处置这些叛徒。
原因无他,巴克那头老狼曾经明确地告诉伊莎贝拉这个世界的神明力量来自于凡人信仰,乃至于诸神的生命都和信仰直接挂钩,如果给自己提供信仰的马仔一个个都跑去信仰别的神自己不加阻止,那日后岂不是个神就会跑来自己的地盘上传教抢夺信仰?这种任由旁神骑到自己头上拉屎的行为,但凡是个有点脾气的神明都不会允许。
所以除非改信的那帮凡人能找到个有能力庇护自己的下家,否则他们是宁可当场去世也绝不会改信的,毕竟死了大不了魂归神国享福,若是死于神罚还没有承接灵魂的神国,哪怕死后都要作为孤魂野鬼永世在大地上游荡哀嚎。
“力量倒是没得到,不过北风之神确实没有向那些叛教者降下神罚。”作为一个北风之神的忠实信徒,英格玛伯爵为自家神明的从心行为颇感脸上无光,“不过听那些逃出来的祭司们说帝国人向叛教者作出了承诺,只要约维克领被攻克,战神就会完全接受他们的效忠重新赐予神力。”
“原来如此,所以这就是比约恩那帮人和帝国人双方的互信基础。”话说到这儿伊莎贝拉算是听明白了,一时间她心中甚至有点佩服这个比约恩,这小子为了诺斯博拉鲸吞北地竟然连自己信仰的神都给卖了!
要知道比约恩之前可是一位北风之神的高位神眷者,是能在寒潮南下时凭借一己之力就把暴风雪挡在北风堡外的强者,放弃如此强大的个人力量换取帝国对诺斯博拉的信任,不得不说是个壮士断腕的狠角色。
伊莎贝拉也相当理解比约恩的选择,要知道诺斯博拉人和荒原人信仰北风之神都不是主动的,想当年荒原人还在帝国北方过滋润小日子的时候丰收女神和马神才是他们的信仰主流,后来国破家亡迫不得已跑到北风之神的地盘上求生活,这帮家伙才转而投靠那个曾经被他们一度视为邪神的北风之神,因为只要你不改信当年冬天就会有半年无休的暴风雪在你家门口翻来覆去。
至于帝国人的战神信仰同样也是逼出来的,根据麦德巴赫的口述,帝国在它成为帝国之前当前疆土包含的范围内是处于百国争霸的混战时代,相应地诸神信仰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乱的不行,直到某个好战的小城邦在确立战神信仰为主流后靠着战神提供的神佑之力迅速壮大,这才出现了如今雄鹰帝国的雏形。
也是因为战神殿在城邦混战时代就跟帝国国运牢牢绑在了一起,如今发展成依附在帝国身上吸血的毒瘤。
再想想那位曙光女神跟狮鹫王国的关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帮神明仗着自己的超人视角把天使投资人这套玩得很溜啊。
所以当比约恩下定决心南下夺取约维克的时候,北风之神信仰对于诺斯博拉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就算高层全体改信惹得北风之神狂怒又能如何,只要拿下了北风之神影响不到的约维克领他们完全可以举族南迁躲避北风之神的怒火,再加上投靠当前信仰最为强势的战神作为庇护,哪怕诺斯博拉领变成大荒原那样的寒冷雪域又如何?
您没看北风之神也奈何不了帝国领土嘛,反正诺斯博拉领也不是诺斯博拉人的祖地,他们都是从布莱克山脉那一边迁徙过来并为了生活改信过一次的,如今不过是第三次迁徙和改信罢了。
可无论比约恩的得意算盘敲得如何啪啪响,这个计划始终都存在一个大前提,那就是诺斯博拉要确实打下约维克领并在这里站稳脚感,至于之后的战神信仰会不会导致诺斯博拉在面对帝国时失去主权,伊莎贝拉觉得比约恩根本用不着担心。
战神嘛,为战争而存在,两个全都信仰祂的不同政权非但不会给战神带来困扰,反而是一个能解决当前信仰隐患的利好消息,最好是两边的力量难分胜负永远就这么打下去才顺遂战神的意呢。
比约恩肯定也是看穿了战神的诉求,才会毅然决然逼迫领内高层全数改信当成给战神的入伙投名状,却没料到战神对这些把祂当工具神的家伙同样很防备,只有约维克领被他们拿下才愿意赐予神佑,属于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于是乎南方约维克联军百思不得其解的“北风之神眷属消失之谜”就这么在英格玛伯爵的三言两语和伊莎贝拉的头脑风暴之下被解密了,想通这一点之后伊莎贝拉心头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虽然远征军在帝国运气好没遭遇到强力神眷者,可她担心面对比约恩困兽犹斗的大军难保不会跟北风之神的打工马仔撞上,毕竟缺乏主流信仰的约维克在神眷者这方面确实不如其他势力,如今看来北风之神非但不会庇佑比约恩,反而对这帮欺神灭祖的混账恨得牙根痒,巴不得有人替祂清理门户呢。
想通这个关节,伊莎贝拉诡异的目光突然投到了雷奥妮身上,看得这个胆小又迟钝的姑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