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我？”雷奥妮目瞪口呆地听完伊莎贝拉的提议，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对，就是你，如今你兄长和大部分北风之神祭司团的人都抛弃了他们的信仰，你作为新任女公爵重新扛起这面大旗不是理所应当吗？”伊莎贝拉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是啊，雷奥妮。伊莎贝拉小姐说得对，如今正值局面动荡之时，只要我们把比约恩那家伙叛教的消息传播出去然后为你举办一场盛大的晋升典礼，一定能够重新聚拢人心的。”也不知道是为了拍伊莎贝拉这根金大腿的马屁还是真觉得她的提议有道理，英格玛伯爵也顺着伊莎贝拉的话劝说道。
“可、可我……”雷奥妮一时间陷入了责任与自信的两难之中。
往日里大祭司那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高位神眷者才能承担的职务，她一个年纪轻轻的下位神眷担得起吗？
雷奥妮的担忧也并非单纯出于不自信，作为一个公爵家族的女儿大祭司职位意味着什么她还是清楚的。
就如同曙光教派有曙光教廷，战神教派有战神殿，北风之神教派也有同类型的世俗宗教管理组织名为祭司团，其职责除了在寒风肆虐的冬日用神佑之力帮助领民抵挡严酷天候之外还承担着对外战争、心理疏导以及分配来自于各阶层信徒供奉的祭品的使用权等等重要事项。
附带一提，在狼王巴克当年最得意的时候祂麾下也有名为“狼侍”的类似组织，只不过随着信仰凋零最后只剩下了个圣女的职位。
讽刺的是，北风之神祭司团的上一任大祭司不是别人正是抛弃了北风之神信仰又叛离王国的比约恩本人，此等行径在少校的世界那边相当于教宗改信哈里发叛教，可想而知逼得信徒们做出这种决断的北风之神人缘混得有多差。
抱着对信仰的慎重和对自身能力的不自信，雷奥妮是真不敢草率接过大祭司的职位，要知道北风之神可从来不以好脾气著称。
当然，同样是公爵之女的伊莎贝拉也清楚雷奥妮的担忧，不过她所想的要比雷奥妮多得多。
虽然伊莎贝拉本人对这个世界的神明向来都持谨慎保留态度，而且因为少校那个世界的毁灭还憋着劲要查出来到底是哪个神干出毁灭一个文明的极端行为，但在这个世界待了两年多以后她也发现对于这个世界而言神明是一种极其难以剥离的存在，非要硬上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光是扒下神明这层皮带下的血肉就未见得是这个世界脆弱的秩序结构能够承受的。
伊莎贝拉要的是给那个毁灭少校世界的凶手以报应的同时给这个世界带来发展与革命，不是像管杀不管埋的烈性病毒一样将这个世界也给拖入无尽深渊。
既然暂时无法正面对抗，那么就要尽量了解这股目前还处于迷雾之中的强大力量并加以引导和利用，智慧之神的成神计划便是伊莎贝拉在意识到凡人的寿命和能力可能无法让她完成目标之后迫不得已启动的备用方案。
让雷奥妮成为北风之神的大祭司同样可以归类于该计划的一环。
雷奥妮对伊莎贝拉的信任就不用说了，要不是有她多番帮衬这傻丫头当初能不能从王都叛乱那场漩涡里爬出来都难讲，更别提比约恩将她卖给约维克当人质之后悍然背刺约维克这种九死一生的遭遇。伊莎贝拉坚信雷奥妮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聪明人”，也就放心地推了她一把。
要深入了解神明，除了询问神明本尊之外还有谁能比担任一位神明的凡世代言人更加合适呢？
另外伊莎贝拉还准备在雷奥妮身上做一个对她有益无害的实验，伊莎贝拉想实地测试这个世界的神明在与人类利益立场相近的时候，会不会主动迎合那些试图利用祂们的人类。
这还是比约恩的骚操作给伊莎贝拉带来的灵感。
于是在挚友和外公的勉力劝说下，雷奥妮犹犹豫豫地勉强答应了成为新任大祭司的提议。商量完毕当天英格玛伯爵就把被北方贵族庇护的北风之神祭司全给打包送来了，虽说在比约恩的强力折腾下祭司团早已分崩离析，靠着这些信仰坚定不肯叛教的老牌祭司举办一场像样的大祭司晋升典礼还是绰绰有余。
没错，包括曙光教廷教宗、战神殿祭司长、北风之神祭司团大祭司等等宗教组织的头号管理者都是由人类信徒自己选举提名的，在神国日理万机的诸神们似乎没那个闲情逸致搭理人间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业务层面更偏向世俗事务的重要职位并不是很受到诸神重视。当然也有个别实在让神看不过去的家伙在晋升典礼中被某位愤怒的神明用神罚劈死之类稀少记录，不过大多数时候晋升典礼就是走个过场，只要你不把神当傻子神那边就睁只眼闭只眼，至多晋升失败而已。
反正对于信仰不灭就永世长存的诸神来说，人类那弹指一挥间的生命实在是太过于短暂了。
那些还坚持着北风之神信仰的祭司们同样通晓这个道理，虽说有个别原教旨主义狂信徒不是很瞧得上雷奥妮这个往日里他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下位神眷，大多数祭司还是深刻地理解“形势比人强”这条从心真理。然后在伊莎贝拉和英格玛伯爵的大操大办之下，诺斯博拉历史上首次没有在北风堡举办的大祭司晋升典礼于奥普兰城盛大举行。
说是“盛大”，可奥普兰城这穷酸地方本身就很难真正盛大得起来，就算有伊莎贝拉从旁帮衬，远征军那也是出去打仗而非专业给人家搞城建美化的。大家忙活三天的最终结果仅仅只是让穷困残破的奥普兰城主街道勉强看起来对得起北风之神的逼格，沿街给雷奥妮站台兼保安的约维克军队更是既讽刺又不伦不类。
“嘶~~~呼！雷奥妮你可以的！”一个深呼吸然后拍了拍自己因为紧张而紧绷的脸颊，身着庄重大祭司袍的雷奥妮鼓励自己道。
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长大起来了，如今的她再也无法指望来自于父兄长辈的庇护，甚至那些曾经庇护她的人如今已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赶鸭子上架般扛在肩上的是半壁残破的诺斯博拉领和分崩凋零的北风之神信仰，如果她这个仅剩的继承者难堪大任，二者在她的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续存下去都是个问题。
一个人的能力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会有的，只看挤压的力度是不是足够大，还有这股压力会不会把海绵给一起挤碎。
按照晋升典礼的规程，新任大祭司要从南城门徒步而入，嘴里念诵赞美北风之神的经文然后沿路向北跪拜而行，宛如苦行朝圣的过程既是宣示大祭司对神明的虔诚也是向信徒们跟这位新任大祭司混个脸熟，就是大祭司本人走三步跪拜一次会比较累。
不过跟晋升大祭司之后获得好处比起来，这点体力和自尊的付出怎么看都很值得，祭司团的权势虽说比不得曙光教派和战神殿那么夸张，那也是几乎垄断了诺斯博拉全境的信仰，更别提在晋升之后北风之神会根据心情赐予大祭司本人一定程度的神力提升。
对，在查阅了祭司们提供的历代大祭司的晋升记录之后伊莎贝拉愕然发现这些大祭司的神力提升完全不存在规律，有一步登天的也有纹丝不动的，而且这不规律的提升似乎跟大祭司本人的虔诚程度也不挂钩，伊莎贝拉分析了半天只能用“看心情”来解释这全无规律可以总结的差别对待，当然北风之神的祭司将这种差异解释为神明的荣宠。
所谓雷霆雨露具是神恩。
一路目送雷奥妮辛苦地从奥普兰南城门边走边拜直到城市中心早就准备好的仪式祭台，伊莎贝拉感觉这个体力顶多算是过得去的丫头都快累虚脱了，然后又是一阵伊莎贝拉完全看不出在干啥的奇怪宗教仪式，最后主持仪式的祭司们分列为一大圈将祭台正中央的雷奥妮团团围住，来自北风之神的神佑之力猛然冲天而起。
“呼！”仿佛能把人冻僵的凛冽北风裹挟着冰雪猛然将奥普兰全城笼罩在内，饶是体质强悍的伊莎贝拉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在她稍微分神的刹那功夫，晋升典礼正式完成了。
“高、高位神眷？！”还没等伊莎贝拉眯起眼睛看清楚结果，她就听到身边某位不屑直接参与到典礼的原教旨祭司用颤抖的嗓音发出追悔莫及的惊呼声。
嘿，神明？也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