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为自己出谋划策的麦德巴赫和施耐德,伊莎贝拉独自一人坐在帐中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处理那些棘手的女武神们。
从个人视角出发,伊莎贝拉并不怎么看好那个麦德巴赫觉得十拿九稳的计划。
倒不是说麦德巴赫在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心里有什么阴暗的小算盘,事到如今已经彻底站在自己这边的麦德巴赫哪怕是拿着她的人头回去帝国人也不会饶恕他,这点利害关系以麦德巴赫的老辣还是看得懂的。
真正让伊莎贝拉不看好这个计划的原因是她觉得麦德巴赫自己也有些当局者迷——他明明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参与过帝都的权力斗争,却为了让自己能在伊莎贝拉这边获得更大的信重而努力出主意,反而忽视了在他离开权力中心之后朝堂上的局势变化。
比如在麦德巴赫眼中帝国的权力斗争分为皇室派和神殿派两拨,然而在伊莎贝拉最近综合多方情报进行仔细分析之后,她觉得帝国内部的权力派系应该至少有三拨甚至四拨。
皇室派这边,如果当代皇帝权力稳固春秋正盛的话那的确很可能会把效忠于皇室的力量拧成一股绳,然而现在的帝国皇帝是个几年前刚打赢了继承权争夺屁股还没坐稳的小皇帝,所以才会在初步掌握朝堂局面之后迫不及待地对外发动战争让自己获取更大的权威。
那么问题来了,皇帝要这份权威是给谁看呢?恐怕除了打压神殿派的势力,还得让其他那些仍然对他不服气的前朝老臣掌掌眼。
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个判断是伊莎贝拉带着远征军在帝国西北完整走了一大圈才总结出来的。
首先是麦德巴赫的投降和十三军团的溃散,这事看来离谱然而只要是个明白人就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皇帝对二者的安排基本上可以说是完全不给活路——如果当时麦德巴赫选择跟远征军硬拼,那么双方必然是两败俱伤的下场,皇帝自然可以用指挥不利的理由清洗麦德巴赫;若是麦德巴赫选择消极抵抗或者不战而逃,那就更罪加一等,莫说权势恐怕连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不过伊莎贝拉在整场事件背后看到的是皇帝和他的追随者们对自身权势和国家整体掌控能力的不自信,否则根本犯不上用一个军团做诱饵拉着麦德巴赫一起陪葬。
然后事实也证明了皇帝的不自信并非妄自菲薄,反正伊莎贝拉不相信帝都那边在得到远征军从康科德要塞全身而退的情报之后没有给西北各地下令堵截远征军。可那时候远征军几乎没有遭受到任何有组织的拦截,这个结果固然有伊莎贝拉以诺斯博拉叛军开路的计谋起效,也同样说明皇帝的命令对于那些地方总督而言就是张废纸。
至于海伦娜要塞那位威廉将军几乎算是通敌叛国的自保行为,就更是直接地证明皇帝连对帝国军队的掌控都不怎么完全,伊莎贝拉甚至在这位皇帝身上看到了本该属于狮鹫王国那位国王陛下的无奈,要知道狮鹫王国可是纯纯的封建领主制国家。
军队正是帝国的立国之本,连立国之本都抓不稳当的皇帝怎么可能统合得起来这个整座大陆上最大的国家?
所以所谓的皇室派应该被拆分成两派,一派是新皇新贵派,另外一派则是先皇老臣派,这两派之间的激烈斗争因为皇帝成功将大部分老臣清除出中央导致新贵派正占上风。
可惜新贵派的优势并不稳定,若是帝国输了眼前在约维克的这场仗,之前新贵派打压老臣派打压得有多爽,事后老臣派对新贵派的反噬就有多剧烈。
由此推论,作为新贵派旗帜人物的马歇尔元帅是绝对不允许新贵派输掉这场仗的,那不仅意味着新贵派在面对老臣派的事后将全面落入下风,也意味着他这个旗帜人物的位置将从此下岗甚至变成这次失败的替罪羊。故而哪怕是暂时放下跟神殿派那边的纠纷,他也要保证帝国的这次入侵能满载而归,往详细了说就是他不能让女武神们死得太没价值,那不管对于皇帝还是对他自己而言都不是好事。
综合以上分析,伊莎贝拉不认为马歇尔元帅会彻底坐视女武神们落入陷阱被伊莎贝拉用重兵给堆死,她试着将心比心从马歇尔元帅的角度出发,发现让自己和女武神们同归于尽才是最好的结局。
想促成这样的结局,马歇尔元帅具体需要如何动作呢?伊莎贝拉在代入对方视角思考之后认为马歇尔元帅那边会出动援军,但援军的总兵力不会高于伊莎贝拉能够调动的机动兵力。换句话说就是缠住远征军的大部分力量让她无法对女武神们形成碾压优势,同时又允许她调动出一部分精锐免得伊莎贝拉这边知难而退了。
相比于马歇尔元帅那边有可能的明谋暗算,女武神们的动作就堪称是钢铁直女了。
没办法,就如麦德巴赫说得那样,女武神大多是些自从进了战神殿就接受全天候高强度洗脑的狂信徒,这帮女娃的脑子里除了对战神的崇拜之外还剩下的空间都被各种战争知识给挤占。
她们未必不懂权谋,但肯定没那个闲工夫去专研权谋,尤其是在战神和战神殿的威严遭受到外部挑衅的时候维护这份威严本身就是最高优先级的处理事项。所以麦德巴赫让伊莎贝拉以超位战神神眷的名义将她们给钓出来坑杀的计划必然可行,然而在这份必然可行的计划之外伊莎贝拉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很快伊莎贝拉就意识到少在哪儿了,那位在九昌国以弱势兵力大破九昌王师才引起了这从东到西一系列动荡的女武神阿尔薇特。
别人的视角有多远伊莎贝拉不知道,反正她自己的小本本上从始至终都没忘记还有这么一位疑似来自同一个异世界的同行小姐。尽管因为战火阻隔伊莎贝拉再也没有得到过来自于东方诸国的消息,可从自己作为大半个穿越者的将心比心出发,伊莎贝拉不觉得那位阿尔薇特小姐以身犯险以弱击强只是为了给帝国皇帝抬升威望做嫁衣。
至于什么对战神的信仰?得了吧!世界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神更不是同一个神,哪怕那位同行是来自于宗教迷信比较活跃协约同盟她接到的应该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任务,怎么想都不可能给这边世界那些疑似毁灭了自家世界的神认真打工。
故而伊莎贝拉认定帝国内部很可能存在新皇新贵派、先皇老臣派和神殿保守派之外的第四个派系,既只要能确认阿尔薇特确实是跟自己来自于同一个世界就必然会存在的神殿革新派。
如此笃定的理由也简单,伊莎贝拉自己不是也在狮鹫王国内部组建了一个以新约维克家族为首的北方革命派?反正伊莎贝拉从来不觉得她是什么独一无二的天选之人,既然自己有能力凭借世界大战磨练出来的经验和超越当前时代的知识在几年内迅速拉扯起来一个强大的政治派系,起点其实跟自己差不了太多的阿尔薇特又凭什么做不到呢?顶多是在战神眼皮子底下发展所以日常行动必须比伊莎贝拉这边低调些罢了。
如果帝国内部真有这么一个派系存在,那么阿尔薇特亲自率军冒着大风险以弱击强打进九昌国,其目的就很值得深思了。
阿尔薇特打破九昌国门是促使整个帝国包围网发动的导火索,这次帝国包围网发动又是新皇新贵派为了发动立威之战而谋划许久的陷阱,已经被逐步排除出权力中心的先皇老臣派可以作壁上观,但受到利益牵连的神殿保守派肯定不会无动于衷,那么隐藏在暗中诱发了这一连串化学反应的神殿革新派的真正目的可能是……
“也许我应该抛个鱼饵出去,看看能不能钓上来这条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鱼。”激烈的头脑风暴沉淀成最终结论,伊莎贝拉脸上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