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旗,这是不是投降的有点快?我认识的帝国军可不是这么没骨气的军队,难道说我离开帝国这几年他们就变得这么拉垮了?”看见第九军团大营中单人独骑举着白起溜出来的副官,施耐德的表情古怪极了。
“也许只是有人想在开打之前先跟我们谈谈吧。”伊莎贝拉闻言摇摇头,她也不觉得第九军团存在任何投降的可能性,不过倒是能大概猜得出帝国人这个古怪动作的动机。
“请不要射击,我们要求交涉!”然后就如同伊莎贝拉预料的那样,副官高举白旗朝着约维克联军的军阵大喊道。
“好吧这位不认识的军官先生,你想谈什么?”得到伊莎贝拉授意的施耐德走马上前,问道。
“元帅阁下希望亲自与约维克执政女士谈话。”副官脸色古怪地回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马歇尔为何坚持在这个要命的节骨眼上跟伊莎贝拉面谈,难道元帅阁下不知道人家是一位单手就能轰塌城门的超位神眷,而且就在不久之前屠杀了半队女武神吗?
“告诉你们的元帅,我答应了。”就在施耐德犹豫着要不要回去跟伊莎贝拉报告的时候,身后军阵中的正主儿传来了回答。
“感谢您的信任。”得到肯定回复的副官朝军阵的方向低头行礼,收起旗帜返回了自家营地。
又等了一小会儿,马歇尔元帅带着几个怎么看都像是排场大于实际作用的卫兵来到阵前。
“你们不用跟着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伊莎贝拉伸手拦住想要陪同而上的其他人,自己迎向伫立于战场中间的马歇尔元帅。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跟伊莎贝拉无言地对视了大约半分钟,马歇尔表情复杂地率先开口。
“英雄出少年不是吗?”作为战场上占据优势的一方,伊莎贝拉有资格调侃对手。
“是啊,也许让我陷入眼前这尴尬境地的原因就是我已经老了,顾虑太多本来不该属于战场的东西。”马歇尔楞了一下,旋即摇头苦笑道。
“那么您想跟我聊什么呢,元帅?”调侃归调侃,伊莎贝拉没有在战场上无故侮辱对手的恶趣味,继承了少校人格的她对于真正的军人有着特殊的尊重。
“我想知道答案,第五军团,罗伯特,他们是不是已经叛国了?”马歇尔沉默片刻,神色黯然地问。
“什、什么?!”率先勃然变色的人不是谈话对象的伊莎贝拉,而是跟着马歇尔一起来到战场中央的副官和其他卫兵。
“如果您所说的叛国是我所理解的那个叛国,那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他没有。”伊莎贝拉摊开双手说了句大实话,“不过他的确非常希望您能在这儿死在我手里,就如同您自己所说的那样,让各位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的最大原因是你们心中有太多不该属于战场的杂念。”
“哈,哈哈哈。”马上理解了伊莎贝拉在说什么的马歇尔发出几声癫狂的大笑,“是啊,年轻的姑娘,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战争从最开始就应该只是战争,伟大的战神冕下不正是一直都如此教导我们的嘛,究竟什么时候我把祂的教诲给忘记了呢?”
“大概是您动了心思想要往上爬的那一刻吧。”伊莎贝拉的神色略有复杂,在少校的记忆里她见过不少因为忘记初心而变质的军人,无论号称信仰坚定的联合国际还是据说腐朽堕落的协约同盟都一样,当军人将政治放在军事之上的时候,这个军人就不配作为指挥官活跃在战场上了。
“对,你说的一点没错。”马歇尔深有同感地点头,“是我这个总指挥官首先带了个坏头,现在遭受反噬和报应给你抓住破绽也是我活该,对此我没有怨言,只是可怜了这些相信我能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战士们。”
“不打算放弃吗?虽说你们在约维克领作了不少孽,我也不是非要赶尽杀绝。”虽说心知肚明希望不大,伊莎贝拉还是劝说道。
“太晚了,姑娘,太晚了。”马歇尔颓丧地摇摇头,“我已经陷得太深了,除了战死在这里命运女神已经替我抹去其他的选择,很抱歉恕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没关系,我能理解。”被拒绝的伊莎贝拉很平静,她从来就没指望过靠一席话语让第九军团放下武器。
正如马歇尔自己说的那样,他已经在帝国的权力斗争中泥足深陷,对他而言战死在这片战场上反而是唯一能够被接受的结局,逃出去只会让他的晚景愈发凄凉。
“让我再多见识些年轻人的手段吧,姑娘。”马歇尔向伊莎贝拉投去感谢的目光,“我也会尽量拿出帝国元帅应有的水平。”
“我很期待。”伊莎贝拉单手抚胸朝对方行了个军人特有的礼仪,调转马头返回自己的阵地。
“我们也回去吧,抱歉让你们陪着我犯了次傻,好在对方是位有风度的女士。”目送着伊莎贝拉的背影重新被军阵包裹,打马回营的马歇尔元帅脸上一扫刚才的慌乱颓唐变得平静而沉稳。
这才是自己在刚加入军队时认识的那个元帅,旁边的副官脑中莫名想到。
战场的局面,对第九军团极端不利。
第九军团的满编作战员额是八万人,然而现在营地里面却只有一半而且多数是给堵在营地里发挥不出作战能力的骑兵——最能打的两万步兵被马歇尔自己撒出去了,估计目前的处境都是凶多吉少,沿途攻城略地的伤亡加上之前被伊莎贝拉算计而损失那三千人又是一万多缺额,剩下的则作为地方占领军和补给运输队的押运护卫分散在漫长的占领区沿线。
反观约维克联军这边,尽管能够动用的总兵力比帝国军捉襟见肘得多,然而在情报不对称、本土作战优势和第五军团近乎反水的行为叠加之下,伊莎贝拉反而调动了整整六万军队将第九军团的大营给团团围住,完成了局部的以多打少。
这支军团是名副其实的联军,其中有伊莎贝拉直属的市民卫队,有康瓦尔人,有诺斯博拉人,有格洛夫纳的佣兵,有纽森堡的城防卫队,甚至还有些为了家乡和个人前途主动拿起武器的游击队和矿工。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说着不同的语言抱着不同的目的,装备和训练素质都相对低劣,却比组织架构更加正规的帝国军要齐心得多。
天时,地利,人和,这一刻全都在伊莎贝拉这边。
“给城内那边发信号,让他们开始打击营地外围的防御工事。”收回眺望第九军团营地的目光,伊莎贝拉吩咐道。
“是!”施耐德领命而去,三道篝火上空的烟柱在人造风的干涉下发出很有节奏的抖动。
“被人当成缩头乌龟给包围了这么久,也该让帝国佬见识见识约维克人的厉害了。”眺望烟柱的指挥官拿出不久之前才送到他手上的密码本对照着上面的信号,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尘封数月的纽森堡城门轰然洞开,被手艺精湛的铁匠们精心改装过的城防兵器一个接一个推出城门,每个重型兵器都在下方安装了稳固的轮子,前方还额外加装了奢侈的钢铁挡箭牌,反正最近几个月城里积压了太多运不出去的铁锭,正是让它们发挥应有作用的好时候。
“嘶……”看着那些在阳光之下反射着耀眼光芒的攻城兵器,第九军团的士兵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战场的空气都为此愈发寒冷了几度。
第九军团的营地结实吗?答案是作为一个营地它很结实,本来就是以长期围困为目的修筑的营地有着完善的临时外围工事,然而无论军团士兵们如何将这里修缮得尽善尽美,它始终都只是一个临时营地而已。
换句话说,这座营地从来都不是为了被围攻而准备的,更没有预留出足以抵抗重型攻城兵器的设计冗余,所以当沉重的投石和堪比长矛的重型弩箭破空而来时,它所能做的就只有沉默。
沉默,并静待死亡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