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我们……应该是安全了吧？”看着在临时胡乱搭建起来的营地里摊成一团的士兵们，一个万夫长忧心忡忡地跟二十四军团军团长问道。
“安全？你想什么美事呢？”军团长听完这话都快哭了，他当初是怎么想起来提拔这个铁憨憨上位的？
哦对了，貌似是这家伙的家族给自己上供了一笔价值不菲的贿赂，好像是两个庄园加上配套的牲畜和荒原奴隶来着。只是从一个破落户贵族起家的自己承受不住糖衣炮弹的攻势，心动之下就违心地将某个基层爬上来很能打的军官给排除出了名单换成全无资历的他来顶替。
总之军团长现在就是十分后悔。
如果不是自己一步登天财迷心窍选了这么多废物担任中上层军官，即便是他没什么本事好歹还有下面的能人兜底，何至于现在算来算去自己居然是军官团中最认得清形势的那个。
命都快要没了，还要那么多钱有个毛用哦！
算起来二十四军团彻底跟其他友军脱离接触已经差不多有两天了，稀里糊涂地被乱兵裹挟到这个连具体位置都不太清楚的宽阔山谷里之后军团长又用了整整一天时间才算勉强重新整合起部队的建制。等他强令士气见底的士兵搭建起营地并派出斥候侦查四周的时候，军团长才惊愕又沮丧地发现他的军团似乎前进到了某片帝国军从未踏足的陌生地区。
换句话说，这附近地形如何、周围有没有能够劫掠补给的村庄、具体有多少敌军在活动，军团长全无头绪！
至于第五军团和第九军团的状态更是完全成谜，反正军团长只知道他们的部队和另外两支军团已经彻底失联，那些将他们驱赶到这片山谷里的联军佣兵似乎并没有趁机痛打落水狗的意思，只是派出了部分精锐堵住谷口不让二十四军团这番之后主力就不知哪儿去了。
军团长曾经想过是不是应该杀回去接应第五军团，可在简单查看了下面官兵们的状态之后就立即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士兵们惶惶如丧家之犬般奔逃了一天一夜，无论精神还是体力早就垮得一塌糊涂，现在让他们去打仗别说冲击占据优势地形的敌军，搞不好命令下达之后队伍的第一反应就是兵变或者溃散。
于是军团长只好让队伍就地扎营休整了一日，可即便如此士气还是蹭蹭地往下掉。
原因也简单，他们手边别说粮食了，就连干净的饮用水都找不到，饥寒交迫的士兵们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砍伐一些木材建造庇护所和煮雪烧水，顺便宰杀屈指可数的幸存马匹再混合点草根树皮什么的去欺骗自己那饥肠辘辘的身体。
这不行啊，拖得越久岂不是情况越糟糕？能力拉垮但还算尽职尽责的军团长认为军团必须走出去不能再赖在这座荒谷里等死了，起码找个能抢到粮食的村庄让士兵们吃口热饭，如果连着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于是军团长用重赏的承诺紧巴巴地凑出来一支百人规模的斥候队伍，可惜马匹昨天为了收拢队伍提振士气都给吃光了，不然这些斥候的行动速度还能快一点。
结果斥候队从早晨出发之后就泥牛入海般消失在林海之中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支队伍的失踪给军团长和其他知情军官头顶蒙上了重重阴云，以至于他们都不敢将真相对其他同僚公布。
“阁下，照这么下去没几天我们的队伍就得散了。”勉强算得上帅帐的原木窝棚里，愁云惨淡的万夫长们等着军团长给拿个主意。
“我知道，叫大家过来这不就是为了想办法嘛！”军团长心里这个气啊，我要是真有主意还用得着把你们这些废物都喊来？
“那阁下想出什么办法了吗？”还是那个铁憨憨万夫长正满脸希冀地看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你们都听我的？”军团长用眼睛扫了一圈众人，不可思议地问道。
“当然了，您是长官呐。”众万夫长点头不迭，他们这帮人说白了就是自家派出来混资历的二世祖，因为本事不济进不去正规军团，刚巧边疆战事如火如荼需要大量预备军官填充新组建的征召兵军团这才有了靠贿赂上位的机会，在他们心目中自己这趟来就是跟着马歇尔进行一场盛大的武装游行，何曾想过会有今日？
平时耍耍二世祖的小脾气欺负欺负平民百姓他们在行，真打起硬仗一个比一个废物点心，军团长好歹还曾经在正规边防军团任职过两年的万夫长具有基础的战术判断和管理能力，而这帮人中的绝大多数连正经从军经历都无，关键时刻能指望他们有急智？真以为是帝国正流行的无脑爽快流骑士小说呐。
“我明白了，那就明天出发，我们从没有被堵住的那边山口出去，起码找个地方恢复补给再说别的。”军团长也是无了奈了，他知道在相当于情报黑域的陌生地域轻率行动绝对不是好主意，可这居然变成了眼前唯一的办法。
“好，就按您说的办。”万夫长们都是没个担当的，如今有人给他们指出一条路也分不清楚好坏便纷纷称是。
于是乎在二十四军团进驻这片山谷的第三天早晨，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士兵们被骂骂咧咧的长官驱赶着离开了避风的窝棚开始向西进发。在那位庸才军团长的“英明决策”之下他们距离第五和第九军团的友军越来越遥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大踏步地迈进约维克联军给他们准备好的埋骨之地。
——另一边·联军伏击圈外围——
“老爷子，帝国人就这水平？”放下不久之前才配发到手上的单筒望远镜，史东不可思议地伸手指向不远处那稀稀拉拉的行军队伍。
“不是帝国人就这水平，是任何一支败军被打没了心气之后都会变成这种水平。”斯特尔闻言只是摇头苦笑，“你以为当初铁卫团从血峰战役中撤出来之后的样子比他们好到哪儿去了？”
“可这也太……”事关斯特尔老爷子的黑历史，史东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部队哪怕在水平参差不齐的格洛夫纳雇佣军中也算是素质比较差劲的那种，几天前的激战里有些佣兵团是故意佯装败退勾引二十四军团向前挤压，有些则是真的没抗住那些乱兵冲击于是自己先行溃退了，史东手下的佣兵团就是那种把诈败活生生演成了真败的废物。
好在但凡是能在佣兵界混出点名声的家伙可以守不住阵地，但撒丫子开溜的本事绝对一流，毕竟崩撤卖溜这一条龙本事不到家的佣兵都已经被同行或者山贼追上砍死了。所以在溃散之后佣兵团重新聚集得也比正规军快得多，以至于凭借二十四军团在山谷里浪费的那两天时间曾经溃退过一次的史东所属部队还来得及赶来参加这次埋伏。
反正就史东这些天来养成的眼光看待，他手底下那些顺风仗猛如虎逆风怂成狗的佣兵们一个冲锋就能击垮帝国人那松散不堪的队列，再咬咬牙怕是杀个对穿都很轻松。
“别太急着立功，小子。”看出史东想法的斯特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次伏击的主角不是我们，跟正主儿抢戏事后是要被记恨的，你是被邦纳家族安排着要加入约维克的人，可别把自己日后的仕途给走窄了。”
“老爷子的意思是我们将主要战功都放给白玫瑰团？”史东不是个傻子否则也不会被邦纳家族盯上利用，他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就领会到斯特尔的想法。
“那不然呢？”斯特尔朝白玫瑰团阵地的方向投去戏谑的目光，“白玫瑰团要转投到约维克那边去，他们比我们更需要建立战功作为争取那位大小姐信任的投名状，为了尽量累积战功他们连上前线露脸的机会都主动放弃了，这时候谁跟他们抢战功谁就是不给他们面子。你小子看着吧，今天这一仗表现出彩的佣兵团日后绝对会被白玫瑰团那个小心眼儿的首席穿小鞋，人家可是佣兵界的头面人物。”
“唉，要是没有老爷子帮我指点迷津，我都不知道以后我该是个什么鬼样子。”史东闻言感慨道。
“邦纳家安排我在你身边不就是干这个的嘛。”斯特尔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你也别觉得欠我什么，我在这儿只是为了还邦纳家当初救我一条烂命的人情罢了，犯不上让你小子感恩戴德。”
“不管怎么样老爷子你是帮过我的，这一点我永远都记在心里。”史东闻言只是笑笑，这些天来他早就看出老爷子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有些话说出口会让老爷子放不下脸面，但还有些话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说出来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