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欧雷德·潘提翁宫——
“陛下,晚膳的时间到了。”宫廷女官小心翼翼地来到皇帝身边,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提醒道。
坐在露台上呆望着远方夕阳的皇帝尤里乌斯三世没有吭声,只是皱着眉头挥了挥手。
女官无奈地暗叹口气,向皇帝低头行礼后转身离去。
新皇是个非常刚愎自用急躁多疑的人,为了自己的生命最好不要质疑皇帝做出的任何决定哪怕这个决定是多么不合理,这是如今所有宫廷女官和侍女们公认的共识,某种程度上也是所有朝臣的共识。因为新皇这糟糕的性格,在他登基之后很多原本处于中立观望态度的朝臣最后都被活生生给逼到了新皇的对立面上去。
有趣的是尤里乌斯三世的性格骤变发生在他登基之后,在先皇奥德修斯二世时期当时还只是个普通皇子的他可是虚怀若谷平易近人的代表,因为待人和善从不培植党羽受到愈发老迈的先皇青睐。
不得不说尤里乌斯三世是个优秀的演员,在二十几年皇子生涯中他不只成功骗过了绝大多数身边人,就连他那位老奸巨猾的父皇和野心勃勃的兄弟姐妹们都被他的无害表象所欺瞒,以至于当先皇病重诸皇子女拉开夺嫡之争大幕时所有皇位争夺者都忽视了这个“性情温吞”的“老好人”,也因此他吸引了很多权力斗争失败者和不想被牵连进宫廷斗争的朝臣们投入他的麾下寻求庇护。
等他靠着这些人的支持最终登上皇位,所有人都以为被夺嫡之争搞得鸡飞狗跳的欧雷德起码能消停几年的时候那些人才由衷地感受到什么叫后悔——尤里乌斯三世登基之后表现出来的性情跟他还是皇子的时候简直就是两个极端,新皇独断专行的本性和强烈的控制欲很快就把本不稳定的朝局给搅得乌烟瘴气。
当时还只是个军团指挥官的马歇尔便是在这个时间点粉墨登场投机成功,靠着皇室力量的支持成功掀翻先皇老臣凯恩斯元帅,然后用他的个人能力替尤里乌斯三世组建了属于新皇的班底。
但若是让尤里乌斯三世真心评价一下这位在他登基初期怎么也算是帮了大忙的麾下重臣,估计这位新皇只能拿出佞臣二字来。
是的,在尤里乌斯三世心目中对马歇尔元帅的评价始终都不高,或者准确点说他对绝大多数朝臣和将军的评价都不高。在这位皇帝心目中“真正的忠臣”就该是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严格不打折扣地坚决执行来自于他的任何指示,至于这些指示最后导致了什么负面效果,那也会被皇帝自我解释为臣子的能力不足,是“诸臣误我”。
比如眼前尤里乌斯三世就对为他征战四方却惨死在异国他乡的马歇尔十分愤怒,甚至在盘算着是不是给马歇尔来个抄家灭族好给自己挽回一波损失。
自然这种六亲不认过河拆桥的处理方式没多少人会同意,马歇尔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完整的派系,如果马歇尔的家族落得如此下场其他归属于马歇尔旗下的将军们又该如何自处?哪怕是跟马歇尔立场敌对的朝臣也不希望看到马歇尔的下场有朝一日会变成他们的下场,故而满朝上下一致反对皇帝惩罚马歇尔家族的决定,就连跟马歇尔最不对付的凯恩斯派系都主动站出来替马歇尔说话。
于是乎朝堂之上就出现了针对罗伯特和第五军团的不利风闻,其实编造这些风闻的朝臣心里也不觉得罗伯特便是第九军团覆灭的罪魁祸首,他们只想围魏救赵顺便给皇帝个台阶下罢了。毕竟处置罗伯特跟处置马歇尔在政治上的意义根本没法比,罗伯特只是个游离在马歇尔派系外围的边缘人物而已,用来接锅刚好合适。
就在皇帝为满朝文武都跟自己唱反调而生闷气的时候,罗伯特的一纸请示汇报送到了皇帝面前。
“……这也是个不省心的混账玩意儿!”尤里乌斯三世虽然性格差劲却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从惨烈的夺嫡之争中脱颖而出,草草扫一眼信上的内容他就知道罗伯特这货是自己不想粘锅才把决定权推到皇帝面前,不过对方还想着跟他请示汇报倒也算识相。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要不要再次向约维克出兵呢?
“侍从官!”一时间难以决断的皇帝抬头喊道。
“陛下,有何吩咐?”就候在不远处的侍从女官急忙上前,为了保证皇室血统的纯净潘提翁宫里不存在皇帝之外的常驻雄性人类生物,甚至皇子在满十岁后都不能住这儿,要被从皇宫里赶出去单独开府建衙。
“你去把……”尤里乌斯三世的脑中闪过几个名字,结果尴尬地发现这些名字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被他给惹翻了。
侍从官不敢吭声,皇帝卡壳能叫卡壳吗?那叫深谋远虑!
“……算了!”各种名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尤里乌斯三世沮丧地意识到自己貌似已经没有个能商量大事的心腹了,气急败坏的他挥手赶人。
“是,陛下。”早就习惯皇帝这种神经质表现的侍从官默默叹息一声,缩回了不被人注意的阴影之中。
唉,诸臣误我啊!
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的皇帝烦躁地在露台上转了两圈,脑子里也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灵感,想着换换脑子也许能拿出更好的主意来于是将书桌上的奏章随便扯来几本瞅瞅。结果上面又基本都是坏消息,不是其他战线进军不利就是国内又有哪个犄角旮旯因为赋税过重爆发了农民起义,看得尤里乌斯三世脑瓜子嗡嗡的。
也许是时候该收手了?躺平的念头在皇帝脑中一闪而过又被很快放弃,熟读皇家历史的他太清楚一个出道之战没有打响的皇帝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别说他臆想中的乾纲独断了,政令能传出潘提翁宫都算是战神开恩。
忽然间,一道战报吸引住到了皇帝的注意,那是来自于东方战线九昌国的消息,大约在一个月前由女武神阿尔薇特率领的部队再次于武雄城击退了东方联军的反击,这样以少胜多的战报在皇帝印象中似乎出现过好几次了。
虽然上次貌似是被敌人以少胜多,连马歇尔都给人砍了。
“侍从官!”眼前一亮的皇帝叫道。
“陛下?”侍从官耐着性子冒出头来。
“这个女武神阿尔薇特是什么来路?”虽说皇帝脑中隐约有些想法,可女武神三个大字还是重重地压在他心头。
战神殿,可从来都不是皇室的朋友。
“据说是个几年前刚刚有些名声的家伙。”跟皇帝不同侍从官可是需要随时了解奏章上的细节内容以备咨询,某种程度上她才是对当前帝国局势了解最全面的人,“有可靠消息证实这个人的神力在女武神中能够位列前三,而且有其他女武神们不具备的优秀军事指挥才能,在她率军攻入九昌国后除了部分诱敌作战外基本上没有败绩,她所率领的部属是当前唯一一支长时间守住了占领区的部队。”
“哦?”皇帝眉头一挑,“既然这么厉害,我怎么很少从神殿那边听到她的名字?神殿不是向来都喜欢吹捧出几个英雄么。”
“陛下,这位女武神的观念跟神殿主流不怎么合拍。”侍从官耐心地解释道,“她和女武神中排位第四的婕露德一样主张女武神是‘战神的女儿’,是神殿之中最高贵的存在,所以神官们不怎么待见她,让她独自率领一支诱饵部队进攻九昌国也是多少抱着任她自生自灭的想法。”
“那她……对皇室的看法如何?”听完这话皇帝眼睛更亮了,这叫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额。”侍从官给问得一愣,“陛下,女武神很少对皇室发表看法的,毕竟她们除了被关在战神殿里训练就是外出征战,基本上没有接触皇室的机会又怎么可能存在什么看法呢?”
“那就去搞清楚,不然我要你们这群废物做什么!”皇帝一听当时就炸了,“此刻正是帝国用人之际,你作为侍从官不想着主动为帝国收揽人才,拿着帝国发给你的俸禄不觉得亏心吗?!”
“是,陛下,我这就去安排。”嘴上这么答应着,侍从官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啊。
我的陛下哟,是我不为您收揽人才吗?是我网罗来的那些人才有一个算一个最后都被您给逼走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