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小姐，这奥特兰提山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伊莎贝拉忽然提起那片几乎被人遗忘的区域，凯宁不得不多想。
“不是不对劲，而是这地方对我们而言有利可图。”伊莎贝拉摇摇头，“你们觉得现在限制北方发展的最大制约是什么？”
“粮食。”凯宁和雷奥妮异口同声地给出了答案，对于饥荒的记忆几乎是刻在每个北方人骨子里的，在这片不是冻土就是山区的蛮荒之地，粮食永远都不够吃。
“没错，粮食。”伊莎贝拉轻叹一声，“我们的粮食来源大多数还是来自于王领的出口，现在王室对我们已经摆明了态度，哪怕有格洛夫纳家的帮助，以后能从南边输送到北方的粮食依然会越来越少，帝国人做了一次资敌的蠢事之后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所以我们必须找到新的粮食产地，有粮才能有人，有人我们就有一切。”
“小姐是把目标放在了阳光海岸上？”这么一说凯宁就明白了，奥特兰提山脉连接的是阳光海岸，如果能从奥特兰提山脉中开拓出一条商路，阳光海岸那些部落产出的多余粮食就能出口到北方，而北方联盟产出过剩的工业品也能倾销到阳光海岸去。
如果北方联盟能稳稳控制住奥特兰提山脉，他们甚至能够更进一步完成阿萨人几百年都没能达成的夙愿——重返阳光海岸夺回祖上的富饶土地，那对于王领的阿萨民众来说将是个非常有讽刺性的结果，而距离奥特兰提山脉最近的康瓦尔公爵领将是这条新路线的最大受益人，如果凯宁能主导这项开疆拓土的成就，公爵之位他也不是不能争取一下。
“想法很好，可惜不现实。”伊莎贝拉的构想确实振奋人心，但现实的残酷很快又把凯宁拽了回来，只要无法克服三日死这种要命的恶疾，一切都只是个不切实际的计划而已。
“也未必。”伊莎贝拉却是摇头，“史蒂夫，去把休伊叫过来，就说我有要事跟他商量。”
“您稍等。”史蒂夫马上领命而去。
“喂，你该不会真的知道怎么治疗那种病吧？”作为认识伊莎贝拉最早的一批人之一，雷奥妮在伊莎贝拉身上见过太多奇迹了。
从南方无名荒岛上发现的红薯，从帝国人那边骗来现在变成王都特色小吃的大豆，已经在温普顿普及开来的海神诅咒治疗法，还有从海上民族那边硬抢来的各种新作物，这天南海北用途不同的物产伊莎贝拉仿佛生而知之，现在她说自己有办法治疟疾雷奥妮也一点都不觉得稀奇了。
“确实有办法。”伊莎贝拉点头，“只是那种药材不是很好找，所以需要格洛夫纳家族这样门路广博的势力来协助。”
这边跟两人说着，伊莎贝拉手上同时用炭笔开始在白纸上描绘开来。金鸡纳树和青蒿这两种植物少校的记忆里刚好都有，毕竟雨林作战后勤不畅，抗疟疾的药物很多时候都需要当地部队就地取材，那时候还是个连指导员的少校没少跟着军医一起翻山沟找药材，自然而然也就认识了。
“药材就是这两种植物？”凯宁和雷奥妮都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纸张上的素描。
“嗯，有印象吗？”
“抱歉，没有。”凯宁一脸的遗憾，他虽说长在山里可毕竟是公爵家的公子，就算没严重到五谷不分吧，让他区分野草和药草属实有点难为这位仁兄了。
“我也没见过。”雷奥妮就更别提了，诺斯博拉领那地方只有满地的亚寒带牧草，她顶多区分一下哪些草牛羊能吃哪些牛羊不吃。
“大小姐，什么事这么急？”这时候休伊走进了办公室，在棱堡要塞开始建设之后他就承担起了整个要塞的后勤运转，每天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充实。
“来看看认识不认识这两种植物，要是能找到，我就能新开辟出来一条黄金商路。”知道这小子最喜欢什么的伊莎贝拉马上就掏出了诱饵。
“新商路？！”果不其然，休伊听到这话就眼前一亮，接过纸上的素描仔细端详了起来。
“没见过？”看着休伊冥思苦想的样子，伊莎贝拉就知道大概是没戏了。
“嗯，没见过。”休伊苦恼道，“至少在我认识的植物里没有这两种，要是我老爹那个走南闯北的说不定会认识。”
“那就把这东西交给……”伊莎贝拉刚想说话，忽然脑子里的一个声音阻止了他。
“咦？这玩意儿我看着有点眼熟。”声音来自于老狼巴克，自从老狼的信仰开始在约维克铺开之后这老家伙就很少主动找伊莎贝拉联系了，祂的一门心思全铺在指导自己的信徒给山民猎户传教上。
考虑到猎户们交到了野兽朋友能避免危险提升猎获，伊莎贝拉也就没有阻止老狼擅做主张的传教行动，如果宗教信仰真能改善人民群众的生活她不介意人民随便信一信，老狼显然也很清楚伊莎贝拉的底线从来没越过红线。
“你见过？”伊莎贝拉用意思发问道。
“当然，你以为我成神到现在多少年了，我的见识是你们区区凡人能媲美的？”老狼的声音中带着点小骄傲，“这玩意儿在原来的哈萨威部落周围绝对有分布，我这就把穆莉那小丫头叫回来，她知道这玩意儿的底细。”
说着老狼的声音就消失了，估计是用神力去呼叫正带着部族战士在山里打猎练兵顺便给要塞补充肉食的穆莉去了。
“小姐？”见伊莎贝拉话说到一半忽然呆住了，房间里的几人纷纷投来担忧的目光。
“我说我刚才得到了神启你们信吗？”伊莎贝拉有些无语地跟几人解释道，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信。”众人的沉默中雷奥妮第一个开口，哪怕伊莎贝拉说自己明天要成神了她都信。
“在这儿等等吧，消息待会儿自己就会上门，我们先研究研究怎么在奥特兰提山脉打开局面。”伊莎贝拉其实不希望自己的形象在别人眼里变得神神叨叨的，没办法谁让这个世界原本就有神呢？
于是在一片难以言说的氛围中讨论话题从如何克服疟疾转变为了怎么在奥特兰提山脉中开辟出一条成本相对低廉的商贸路线来，这时候从老爹达伦那儿听来不少旅行见闻的休伊就帮了大忙，开辟商路是他的老本行啊。
“……你的意思是我们沿着多尼格尔河设下分段的码头，然后在有高低差无法通船的瀑布处设置纽森堡码头那样的滑轮吊车组中转这些货物？”要说大宗商品的运输肯定是水运比陆路运输成本低，尤其在难以通行的山地雨林中更是如此，所以休伊上来就看中了一条横穿整个山脉的大河。
“这是成本最低的办法了，不然粮食运到约维克价格会很贵，中间的损耗也会很大。”休伊点头。
“嗯，有点意思。”盯着地图上那条蜿蜒的长河，伊莎贝拉觉得休伊这主意还真不错。
两人看好的多尼格尔河起源在康瓦尔公爵领境内，然后一路穿越奥特兰提自阳光海岸入海，之所以以前没人打这条河的主意是因为河流中段有几道垂直高低差几十上百米的大瀑布，有这些瀑布的隔断船只根本就无法正常通行，水运自然也就成了妄想。
休伊的想法就是既然不能一条船走到底，干脆在每个分段中间都设两个码头，然后在各个分段之间利用滑轮组传送货物，这样既避免了航行中途的危险，又不必让开拓者深入雨林地带。
“想法很好，就是我们康瓦尔人不会操船啊。”凯宁也觉得这主意好，只是在执行层面上让康瓦尔这边有些难受，他们这些山里人要是没有特别的际遇这辈子都没机会坐船，更别说在水文复杂的大江大河上带着沉重的货物行商了。
“呵，你在格洛夫纳的继承人面前说缺水手？”伊莎贝拉当时就笑了，凯宁这是下意识想着独吞才会忘记自己这帮盟友都是干什么的。
“啊，也对。”听出对方笑声中的讥讽之意，凯宁尴尬地伸手挠了挠头。
打消了凯宁独吞的念头，蛋糕就变得很好分配了，康瓦尔那边负责沿途码头和定居点的常驻人手与安保，格洛夫纳派出水手和维持商业运转的管理人才，约维克的熟练工匠主管设施建设与日常维护，整个北方联盟既是这条商路的供货商也是主要市场。
“唉，要不是……”看着大家三言两语将这块新出炉的大蛋糕分得一干二净雷奥妮就有些惆怅，如果不是比约恩在那场叛乱中孤注一掷败光了诺斯博拉的家底，她的公爵领绝对不会变成在这场宴席中只能跟在最后面喝汤的边缘势力。
“怎么，你觉得诺斯博拉分的少了？”看到雷奥妮意兴阑珊的样子，伊莎贝拉微笑道。
“不是。”雷奥妮摇摇头，“出多少力拿多少钱这道理我懂，只是难得的机会感觉有些遗憾罢了。”
“想赚钱不能死心眼啊，雷奥妮。”伊莎贝拉也知道这次诺斯博拉能分到的好处确实很少，现在诺斯博拉处于虚弱中不会提出异议，可以后等他们恢复过来了会不会有意见那不好说，所以伊莎贝拉打算给她指条明路。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嘴上这么说，雷奥妮的目光已经亮了起来，她可太知道伊莎贝拉的本事了，有时候对方的几句话提点就能让走投无路之人摆脱困境，比如那位正在运河水道上收交通罚款收到手抽筋的海军提督阁下，听说最近都有闲钱定制新船拓展执法辖区了。
“多尼格尔河是条不错的水运路线，但这条河最远也只能到康瓦尔领内，剩下的路程还是要在陆路上行走。你仔细想想这种大宗陆路贸易最需要的是什么，还有你们诺斯博拉最不缺的是什么。”伊莎贝拉平淡地给出答案。
“对啊！”此言一出雷奥妮如同醍醐灌顶，大宗陆路贸易最需要什么？当然是畜力车辆！诺斯博拉最不缺的是什么？牛马！如果自己把公爵领的民众组织成商队接上这条商路最后的一程，诺斯博拉人行商北方联盟全境的日子就不远了！
“大小姐，您这是抢我生意啊。”听到这段对话休伊心疼得嘴角直抽抽，他也盯上了最后这段陆路来着。
“你们赚得已经够多了，分赃不均可是很容易导致内讧的，难道你想让那些吃不上饭的诺斯博拉人都变成马贼？”伊莎贝拉直接丢过去一个白眼，商人最大的缺陷就是贪心不足，总想不通树大招风的道理。
“您是大小姐，您说的都对。”心里面多少有点不以为然，很清楚这条商路的主导权在约维克的休伊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