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的心情现在该怎么形容呢，就好像一个小飞贼闯进大户人家偷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正打算从正门出去显摆一圈再走，结果刚打开房门就看见这家主人正乐呵呵地站在门外端详自己。
“……知识之神？”伊莎贝拉承认自己心血来潮跑到知识圣殿是有想见见知识之神的打算，但站在这位远比老狼更像神的神明面前，她发现自己过往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纯粹是源自人类视角的自说自话，她所在乎的东西神未必在乎。
“不必恐慌，智慧的火苗，我不会将你怎么样。”书山顶端的光芒还是那么温和，像是寒窗苦读时的一豆孤灯，又如同冰天雪地里温暖人心的篝火。
“想也是，你要真想把我怎么样压根就不用主动露面，把我的情况通知战神那边一声，我这个异端伪神就得被碎尸万段了。”最初的惊愕与惶恐过后，伊莎贝拉迅速冷静了下来。
“你以为战神真的不知道？”知识之神的声线似乎有些好笑，祂在嘲笑凡人的无知和自以为是。
“祂知道？”伊莎贝拉顿时傻眼，“那祂还留着我？”
“有些事情很难跟你这个当事人解释。不过请相信我，我和狼神的隐瞒为了你好，在真正升华成为神明之前你追究那些真相毫无价值，而当你成为神明之后，所有该知道的过往你都会立即了解。”知识之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拿出了和老狼巴克类似的说辞。
“你还知道我跟那头老狼搅在一起？”事到如今对方再说出什么密辛来伊莎贝拉都不觉得奇怪了，“到底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我只是知识之神，并非全知之神。”知识之神那边似乎有些感慨和遗憾，“我的神权既是知性的边界，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所以你的全知仅局限于人类已经了解的知识。”伊莎贝拉了然，她还纳闷既然知识之神如此神通广大，当初是怎么败给战神的呢。
“准确地说，是一切不包含神明在内的生命所理解的知识。”知识之神更正道，“至于为什么我知道你与狼神存在合作关系，这一点还是由祂自己说明比较好。”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温和的光洒落在伊莎贝拉头顶，然后在伊莎贝拉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一团如梦似幻的烟雾从她鼻孔里飘出，最后变成了巴掌大小的老狼巴克。
“你……”伊莎贝拉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团飘在半空的“小狼”，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斥责对方在自己身上搞小动作，还是该感谢这家伙在忙着传教之余不忘分神庇护自己。
“知识之神恩奇？”还有点发懵的老狼抬头瞥了一眼书山上的光芒，又表情古怪地看了看伊莎贝拉，“你怎么跟祂对上了？”
“我现在就站在祂的圣殿里。”伊莎贝拉尴尬道。
“许久不见了，狼神巴克。”知识之神的声线依然温和，“看到你还维持存在比什么都好，我已经见过太多老朋友归于沉寂，偶尔能和故友说说话总是令我心情愉悦。”
“劳烦高高在上的恩奇大人担心了。”老狼的语调听起来酸溜溜的，“既然你不打算拿这丫头怎么样，把我叫出来干嘛？”
“希望你作为中间人当个见证，如果你不出来我跟智慧的火苗根本就无法有效沟通，她对神明保持着很大戒心，你是唯一能够取信于她的神明。”知识之神平静地解释着。
“哼，她能信我多少可不好讲。你又不是不知道曙光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乱搞了些什么东西，换成是我也会觉得神明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信仰骗子。”老狼闻言翻了个白眼，听祂话里的意思似乎对知识之神放纵曙光女神肆意妄为意见很大。
“还在怪罪曙光联合海神针对你的事情？当年确实是祂做得不对。”知识之神轻笑道。
“多少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我早就懒得搭理。”老狼非常人性化地把嘴一撇，“你也别跟我装糊涂，这次搬家之后我发现曙光那娘们可能早就疯了，以前祂还是个圣母婊，现在连脸都不要了，继续留着祂发疯你就不怕哪天真搞出大乱子来？”
“祂……对人类投注了超过界限的爱。”知识之神的语气变得百味杂陈，“神明不应有爱，至少不应该对智慧生物投注爱，很早之前我就劝过祂，现在祂只是在承担自己选择的后果。”
“嘿，对于你这个不知爱为何物的家伙，话说得倒是轻巧。”老狼面露讥讽，“能放下尊严跑去给战神当狗的神明全世界你是独一份，我到现在都猜不出来你这个连脑瓜子都没有的家伙在想些什么。”
“我只是基于理智做出自己的选择。”对于老狼的冷嘲热讽，知识之神平和得不像个神明。
“行吧，理智，你也就剩下这个了，我果然跟你这家伙不对付。”老狼嗤笑一声，“丫头，你不用怕祂，祂暂时不敢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不过在跟祂谈合作的时候最好多留几个心眼，这家伙做事从来都喜欢下大棋，不知道有多少神明入了祂的坑直到消亡都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怎么输的。”
“既然老狼你都这么说了。”被两人这番没头没尾的对话搞得满头雾水的伊莎贝拉耸耸肩膀，“知识之神，你想要什么？”
“我希望助你成神。”知识之神用最平淡的语气提供了最爆炸的信息。
“……我不懂。”但伊莎贝拉大受震撼，好家伙正版跟盗版面对面，对方不但不打击还准备投资盗版商将盗版给变成正版跟自己抢生意，这特么是个什么骚套路？
“因为你还不理解知识神权与智慧神权之间的区别，更不知道智慧神权的诞生对于这个世界和所有神明而言有多么重大的意义。”知识之神耐心地讲解着，“在神的领域，不要用人类的视角去看待问题，你所关注的许多东西在神明眼中根本无关紧要，而那些你不在意的微末细节反而是神明不容触碰的禁脔。”
“好吧，我就是个凡人而已，搞不明白你们神明圈子的潜规则。”伊莎贝拉无奈地叹口气，“但既然要谈合作，起码你得跟我说清楚这桩合作对你对我都有什么好处什么坏处，现在我还没成神，也请你谅解一下我这个凡人的无知。”
“得失么？”知识之神沉默了片刻，“狼神对我和曙光存在偏见，这是祂作为新生代神明不可避免的见识不足。但有一点狼神没有说错，曙光正在逐渐步入疯狂，如果完全放任祂的行动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这个后果不管是我还是战神都不乐见。”
“于是你就希望扶植出一个能跟曙光女神打擂台的智慧之神？”比起前面的语焉不详这个理由倒是让伊莎贝拉更容易接受些，“你为何要如此绕弯子？以帝国的国力真下死手就算是有我也挡不住，更别说早就已经腐朽败落的狮鹫王国了，直接灭掉王国之后根除与之共生的曙光信仰岂不是更直接彻底？”
“曙光信仰不能消失只能削弱，具体的理由……请恕我暂时还无法跟你说明。”知识之神的语气有些为难，似乎是话说到这儿又触碰了什么不能讲的禁忌。
“所以跟这头死了也没人管的老狼不一样，曙光女神是某种特殊的存在，祂的存在影响着神明圈子或者整个世界的稳定性？”伊莎贝拉是何其聪明的人，再加上现在她在知识光芒的照耀下思维异常敏锐，竟是直接通过知识之神的态度发觉出了某些背后的内情。
“你可以如此理解。”知识之神还是那副我不承认也不否认的蛋疼态度。
“好吧，维持世界稳定的一角居然是个疯子。”伊莎贝拉听得直翻白眼，“除了曙光女神之外，这世上还有其他不能太强又不能翘辫子的疯子神明存在吗？”
“你不是已经和祂们间接打过交道了吗？”知识之神笑道。
“北风之神？”要说伊莎贝拉接触过的神明之中哪个最疯批，北风之神绝对名列榜首。
“北风，还有……战神。”说到后两个字的时候，知识之神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卧槽！
刹那间伊莎贝拉在心里几乎把她能想到的脏字全都骂了一遍，你们这帮享受人间烟火理应庇护众生的神明都是吃干饭的吗？！你们到底能不能理解什么叫“不能太强”？北风之神那个在大荒原上偏居一隅的也就罢了，战神再努力努力都能一统天下了，然后你们明知道这家伙不正常还坐视祂坐大甚至跟在战神屁股后面为虎作伥？！
“战神祂的情况跟为爱疯狂的曙光和仅剩本能的北风都不太一样。”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伊莎贝拉心中狂奔而过的千万匹草泥马，知识之神平和的语调中少见地掺杂了一丝尴尬，“祂的神志始终在正常和疯狂之间摇摆，我们也无法预测祂会向好的还是坏的一面发展，当然还有一个更加决定性的理由……”
“你们打不过祂，是吧？”伊莎贝拉忽然间福至心灵，提出了一个让老狼和知识之神十分扎心的灵魂质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