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中，正在沉眠的伊莎贝拉突然睁开了眼睛，在她的“神火感知雷达”上，一团自她点燃神火以来能感知到的最强大的神佑之力正伫立于卧室外的露台，伊莎贝拉敢确定这团神力跟自己身上那种异界神力同宗同源。
“真是的，知识之神炸个鱼，什么牛鬼蛇神都给逼出水面了。”伊莎贝拉扶着额头轻叹口气，随手抄来一件单薄的睡衣披在肩头，起身打开了卧室的落地窗。
“请进吧，阿尔薇特小姐。”伊莎贝拉对明月照耀的虚空说道。
“深夜打搅了，伊莎贝拉小姐。”空气如同水波般颤动，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浮现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都在打量着对方，伊莎贝拉眼中是一位与她曾经所见的女武神们气质截然不同的女子——战神之力刚猛霸道宁折不弯，气势外放之后也会浸染携带它的神眷者，故而女武神们美则美矣但怎么都让人无法生出亲近之感来，眼前的女子却温柔似水，乍看去平平无奇，仔细感受又让人莫名地沉浸在对方那深渊寒潭般的眼眸之中。
“联合国际？”
“协约同盟。”
“联合国际？”
“联合国际。”
“男的？”
“男的。”
一串特务对暗号似的问答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苦笑出声。
“重新认识一下，联合解放军中央方面军113步兵师337团，刘海清少校。”伊莎贝拉向对方伸出了手。
“你好，少校先生。”阿尔薇特接过对方的手礼貌地摇了摇，“同盟自由军战略机动司令部101空骑师501团，梅尔文·哈勒尔中校。”
“王牌部队啊。”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地感慨。
“请进吧，事出突然招待不周了。”确认了眼神不是自己人，两人之间的态度疏离不少。
哪怕是同在异乡为异客，可对于站在这里的两人来说世界大战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联合军与同盟军之间的互相屠杀怎么都没法被当成只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幻梦。以前大家不知根底还能合作无间，现在指望立场相对理念不同的二人相逢一笑泯恩仇，那属实是太小看了十年血战的分量。
“阁下怎么死的？”给阿尔薇特倒了杯凉茶之后落座，伊莎贝拉直接问道。
“执行空降任务途中机队靠近一颗空爆核弹，然后就跟着运输机一起栽了，你呢？”阿尔薇特脸上有些郁闷，伞兵没能跳伞就死在半空中属实憋屈。
“攻了三个月的防线突然撤军，带着弟兄们去看个热闹就撞上了蘑菇云。”伊莎贝拉的脸色同样不好看，某种意义上他是中了同盟军的圈套，成为核打击的第一批杀伤目标。
“唉……”心怀惆怅的两人各自叹气。
“我能感知到你身上的神力，所以你也是被我们世界那位不知名的神给送过来的？”感慨过后谈话继续，往事诚已矣，日子还得过。
“对，亏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来着，你们东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什么奇遇失去了唯一性立即就变得不值钱了。”阿尔薇特忍不住抱怨起那位两手准备的异界神明来，在二人看来异界神明准备后手不是不能理解，但总归是对他们这两个能存活到世界大战最后的老兵的不信任。
“阁下运气不怎么样啊，直接替代了一个女武神。”想到了心中的一个猜测，伊莎贝拉故意道。
“你的运气也未必好到哪儿去吧，我听说你刚被送过来的时候约维克领的状况糟糕得很？”阿尔薇特反唇相讥。
“我俩现在的身份，真的只是运气吗？”伊莎贝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话题挑明。
“嘿，果然如此。”见伊莎贝拉不再遮掩，阿尔薇特也索性不装了，“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你也在图谋成神？”
“约维克家族很早以前用来对抗曙光信仰的智慧信仰，你呢？”听到阿尔薇特用了一个“也”字，伊莎贝拉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女武神们一直渴望从战神和神殿的束缚中脱离，几百年间都在试图构造出的自由信仰来对抗。”阿尔薇特坦承道。
“从战神？”伊莎贝拉眉头一挑，“你们知道战神现在的状态不对劲？”
“每个女武神心里都有感应，尤其是战神出现发疯预兆的时候。”阿尔薇特点点头，“那种仿佛面对整个世界恶意与疯狂的感觉，相信我你不会想要体验的，我只经受过一次余波震荡就差点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疯子。事实上当时战神殿里就疯了好几个，只不过消息被神官团把给压下来罢了，那些发疯的女武神现在还在神殿地牢里面用封印石钉着呢。”
“难怪知识之神那边着急，看来战神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呐。”伊莎贝拉恍然，知识之神不可能平白就帮助自己这个来自异界的入侵者，对方肯定有祂自己的盘算。
“曙光女神和北风之神的状态是不是也很糟糕？自从意识到你可能也是我们那边的人之后我就让人详细搜集了你在狮鹫王国的经历，那两尊神明的动作都很异常。”阿尔薇特试探道。
“战神只是半疯，那两个差不多全疯了，知识之神亲口跟我讲的。”伊莎贝拉深深地叹口气，“看来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中危险得多，暂时放下成见合作解决眼前的问题，如何？”
“求之不得，那种疯狂我不想再面对一次了，我虽然信神，可还不想跟着神一起发疯。”阿尔薇特欣然应允，“倒是你一个无神论者竟然走上成神之路，也不知道你们的革命导师在天有灵是个什么心情。”
“现在请称呼我为唯物主义者。”就知道对方百分百会拿无神论说事的伊莎贝拉苦笑，“我们信奉科学的发展观，之前不承认神的存在只是因为没法通过科学手段观测到神，现在这个世界的神都很不能把神力拍在我们脸上，还否认祂们的存在难道要装聋作哑吗？”
“如此说来，我们两边的理念倒也没那么大分歧。”阿尔薇特点点头，“神明也好，某种超越了我们人类的强大生命体也好，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控制，若是连控制也做不到……”
“就消灭祂们，人类是万物灵长，这个位子我们不会让出去。”伊莎贝拉接过了阿尔薇特没说完的话。
“希望我俩在成神之后还能记得现在的话吧。”两只手再次握在一起。
她们都知道，彼此心目中描绘的未来如同硬币的两面，也许会有些相似之处但在本质上孑然对立，可无论多么大的冲突，两人价值观的奠基都是人类本位。
没有人的文明毫无意义，这个共识便是二人结盟的基础。
“说正事，你想借助皇帝的影响力让女武神脱离神官团的压迫？”暂时确立了同盟地位，就可以谈实质合作了。
“嗯，那位皇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蠢，想必这些天来你已经领教过了，当然他也没聪明到哪儿去，至少是不能脱离时代的局限性。”阿尔薇特点头，“其实历史上有过一批女武神试图趁乱投靠到皇帝那边寻求解脱，只可惜她们选择的时机不太好。”
“奥兰多之灾？”要说帝国史上有那段时间神官团对神殿的控制力空前低下，伊莎贝拉能想起来的也就奥兰多那位老兄打穿帝国兵临欧雷德时候了。
“对，然后那些意图叛离神殿的女武神们就给皇帝扣上军职送往前线当炮灰去了。当时的皇帝又不是傻子，大敌当前他要先击退外敌再考虑和神殿之间的权力争夺，不然连脑袋都丢了还谈什么权势？”作为半个帝国人，阿尔薇特对帝国历史的内情比伊莎贝拉要清晰得多。
“怪不得神殿那时候轻易就放手了那么多女武神去送死，敢情是两边心照不宣搞大清洗。”有阿尔薇特的解释，伊莎贝拉这才算是拨开了历史的迷雾。
“事后神殿所谓的低谷期也不过是神官团的投桃报李罢了，区区一任皇帝几十年的寿数而已，随便他折腾还能动摇战神殿的千年根基不成？”阿尔薇特耸耸肩。
“既然你们女武神都能感知到战神的疯狂试图逃离，难道那些神官们就感知不到？”伊莎贝拉奇怪道。
“他们当然能感到，只不过比起与战神联系最紧密的女武神来说，神官受到的不良影响微乎其微，即便会影响神志，也不过是潜移默化让他们的性格变得扭曲而已。你看曙光神官和北风祭司，连信仰的神都疯了，他们跟着疯了吗？”阿尔薇特解释。
“原来如此……”伊莎贝拉心中升起某种明悟，“所以女武神跟其他神眷不一样，是某种与神联系更紧密的特殊存在？”
“我怀疑战神创造女武神目的就是给自己的疯狂找个泄洪区，至于其他理由？让无知信徒放下戒心的冠冕借口罢了。”阿尔薇特脸上闪过一丝讽刺，“刚才说到奥兰多，你知道奥兰多是谁的眷属吗？”
“该不会……战神？”奥兰多究竟属于哪位神明的眷属一直是王国历史的未解之谜，这个人给帝国和王国都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以至于向来不对付的两国不约而同地在历史记录上模糊了这个人所有的相关信息，百年过后大家连他信仰的神是谁都没有记录了。
“对，就是战神。”阿尔薇特嘴角的讽刺愈发明显，“而且在女武神自己的记录里，奥兰多东征西讨的时候正是战神在最近五百年间最疯狂的时段，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