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伊莎贝拉？”正在发呆想事的伊莎贝拉目光恢复清澈，看见蒙德正忧心忡忡地盯着自己。
“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我刚才听漏了什么？”伊莎贝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白皙的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
伊莎贝拉说的是实话，昨天晚上接待了阿尔薇特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又交换到了大量新情报，思虑过重导致作息被打乱的她一夜没能安睡，这点小事对于少校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对于还在青春期长身体的伊莎贝拉就很不友好了。
“不算什么大事，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看着伊莎贝拉殚精竭虑的模样，蒙德感觉一阵阵地心疼。
自己的才能远不如伊莎贝拉这他早有自觉，能者多劳也不是不能接受，可看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抛弃了她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用瘦弱肩膀扛起家国重担，不知怎地就让蒙德揪心不已。
“也许有点吧，谁让最近事儿多呢？”伊莎贝拉用嘴角扯了个苦笑，“不用管我，我自有分寸，刚才说什么来着？”
“战神殿派了人过来，说请你过去一趟。”伊莎贝拉毫无做作的坚强让蒙德更揪心了，那种想帮忙却帮不上的无力感令他如同百爪挠心浑身不舒坦，“其实你不用搭理他们的，你又不是战神殿的女武神，没有义务被他们随叫随到，如果你不好出面的话就我去，直接拿称病堵住他们的嘴就好……”
“好意心领，不过我还真得走一趟。”感受到了蒙德的好意，伊莎贝拉却无法安然接受。
“为什么？”蒙德有些委屈地问。
“战神殿把我叫去无非是想从我这里打听出神谕的内容好方便对策，如果就这么把战神殿给拒之门外，等于是将相对中立的他们推到了敌对面去，这不划算。”伊莎贝拉耐心地解释道。
“可战神殿平日里的强硬作风……”听说伊莎贝拉坚持要去蒙德愈发担心了，“你在约维克杀了那么多女武神，他们不会玩阴的把你给扣下来吧？”
“扣下手里握着一道神谕解释权的我？”伊莎贝拉直接笑了，“你对神明有多大面子还是理解不足啊，如果战神殿敢这么干，不用你我发话知识圣殿那边就会先暴动把我抢出来，你信不信？”
“……是吗？”在蒙德理解中知识之神只是战神的从属，从属敢对宗主表达不满吗？
“战神是战神，神殿是神殿，这二者你要分开看。”伊莎贝拉点点头，“我不知道战神殿的神官们现在是个什么打算，但我敢确定他们现在的行为绝对不是战神的本意。所以哪怕神官团平时的行事作风再桀骜，说穿了也不过是战神的侍者，难道他们还敢以凡人之身去打知识之神本尊的脸？知识之神不要面子的？就算最后事情闹大你看战神会不会站神殿那边，神从来会不容凡人质疑祂们的权威，更别提是说一不二的战神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只是担心你。”想了想觉得伊莎贝拉所言有理，蒙德这才放弃坚持。
“那就帮我先应付一下那个神官吧，我得去补个妆，总不能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人家地盘上谈事情，那也太没礼貌了。”开个玩笑缓解掉略显紧张的气氛，伊莎贝拉支开了蒙德。
当然，要补妆掩盖黑眼圈是真的。少校这个糙爷们自然是从没学习过化妆技术，好在本尊是个爱臭美又偏执任性的，觉得侍女们无法表现出自己的天生丽质，倒是小小年纪就掌握了一手颇为精妙的化妆技巧。
抱着有用就往死里用的实用主义原则，伊莎贝拉从来不觉得给自己化妆补正形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史蒂夫？”正在给自己脸颊扑粉的伊莎贝拉开口道。
“大小姐有何吩咐？”史蒂夫应声出现。
“除了潘提翁宫和战神殿，帝都里还有谁比较关注我得到了神谕这件事？”
“您应该问谁不关注这件事。”史蒂夫为自家大小姐的过度淡定叹了口气，“消息传开之后帝都上层几乎都要开锅了，光是昨晚施耐德就带人打发了四拨试图窥探馆舍的鼠辈，藏在外围暗中观察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好吧，谁不在乎这件事？”伊莎贝拉从善如流地改口。
“武将中的凯恩斯派系。”史蒂夫答道，“不知是轻视知识之神的分量还是觉得事不关己，从头到尾他们都对您获得神谕没有反应，比起马歇尔派系的鸡飞狗跳和国相府的屡次试探，那位威廉将军显得过于淡定了。”
“原来是他们。”伊莎贝拉了然，“待会儿等我出发之后替我发一封信给威廉将军，就说我希望跟这位老朋友见一面，我去见他或者他来见我都行。”
“如您所愿。”史蒂夫低头领命。
“对了，金山国那边是怎么个反应？”忽然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的伊莎贝拉用玫瑰精油拍拍脑门，总算记起来那支态度异常的金山国使团。
“派人在宾馆侍从那边打听了几句之后就没有进一步动作了，其他各国使团大多如此，倒是沧澜使团那边光明正大地向我们直接表示了祝贺。”
“嗯，随大流？”伊莎贝拉眉头一皱手里的眉笔顿时画得有点歪，索性将错就错换了个妆容，“那家伙倒是真沉得住气。”
“大小姐的意思是？”史蒂夫听出这话不对，连忙询问。
“女武神们不是没把活儿做干净嘛，现在他们潜逃回欧雷德给我找麻烦来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普奇应该就隐身在金山国的馆舍里。之前我为拉拢那位沧澜王后把金山国给得罪狠了，那位陆小侯爷少年意气拿捏不住轻重，给普奇说动跟我作对意图报复也很正常。”伊莎贝拉解释道。
伊莎贝拉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搞得史蒂夫一阵无语，他要是没记错的话陆祁丰比伊莎贝拉年纪大多了，可现在伊莎贝拉提起陆祁丰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就跟评价一个无关紧要的晚辈似的，让史蒂夫生出一种她比卡杜根家族的老族长都要老练持重的荒诞错觉。
不，也许并不荒诞也不是错觉，这大概就叫少年老成吧？伊莎贝拉在这般年纪就已经精明得跟个积年老妖似的，等她真正成长起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史蒂夫连试图想象都做不到。
就怕人太聪明活不长啊，史蒂夫心中暗叹。这不是什么过慧易夭的无根据迷信，其实就是人心中的阴暗本质，面对潜力巨大又偏偏控制不得的少年天才，得不到就毁掉才是那些既得利益者的一致看法，历史上有无数本可以成材的年轻人毁在这般心态之下。
“嗯，挺不错。”对着镜子打量着焕然一新的自己，伊莎贝拉满意地点点头，这时候史蒂夫才从对方脸上看到几抹属于花季少女的浮光掠影，可也就此而已了。
“大小姐，二殿下还在跟客人聊着，我们这就去见对方？”回过神来的史蒂夫请示道。
“总不好让客人久等，何况人家还挺急的。”伊莎贝拉脸上浮起嗤笑。
战神殿派来请人的神官大概四十来岁，慈眉善目不像是混战神殿的倒像个曙光教派的传教士，看得出来战神殿那边已经是尽量在试图减轻伊莎贝拉的疑虑才会从几千号挥拳能打死牛的筋肉壮汉中选出这么一位来。
“哦，居然是大司祭亲自要见我？”从对方手里接过邀请信函扫了两眼，伊莎贝拉注意到信件落款处用龙飞凤舞的签名写着“战神殿首席司祭波尔修斯”，这是战神殿神官团首脑的官方称谓。
“您是最受我主宠爱的蒙眷者，又得到了知识之神的谕令，自然有资格面见大司祭。”那神官客气归客气，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在一个信仰战神的教派里低声下气委曲求全的家伙可待不下去。
“呵，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件事想不明白了。”伊莎贝拉闻言心中一动，嘴上轻笑道。
“不知小姐有何事不明？”神官眉头微皱，他已经从伊莎贝拉的言行中感受到了微妙的恶意。
“在战神殿中，是不是谁身上的神眷更多，谁的地位就越高？”伊莎贝拉笑眯眯地反问道。
“自然如此。”隐约察觉到把话题继续下去会引申出一个令神官团素来忌讳的内部问题，神官脸色愈发难看。
“那就有趣了呀。”伊莎贝拉那边则是笑意更盛，“这信上写得好像让我去战神殿见到大祭司就是莫大的荣幸一样，可明明我才是这世上最受我主眷顾的人，理论上不应该是他来主动见我吗？还是说你们觉得我跟那些女武神一样，是可以被你们这些神官呼来喝去随意指派的奴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