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那老东西还真是不甘寂寞,这个叫伊莎贝拉的丫头也不老实,明明马上就要跟我见面还在明目张胆地搞小动作。”威廉将在晚上前往国宾馆会见伊莎贝拉的消息双方都没有刻意隐瞒,于是乎很快这份情报就送到了所有帝都有心人的案头,其中自然也包括正在等待机会与伊莎贝拉见面的皇帝。
“陛下,臣认为这未见得是件坏事。”给皇帝送消息来的玛蒂尔达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主动进谏道。
“怎么说?”尤里乌斯三世投向玛蒂尔达的目光带些意外,这个女人什么都好就是自保意识太强了,属于可以共富贵却没法同患难的类型,让他时常暗叫可惜。
但凡玛蒂尔达心里有那么一丢丢忠君爱国的牺牲精神,尤里乌斯三世绝对会不吝赐给她个皇妃的名分,说破天不过一个侧妃而已,自己的家事皇帝还做得了主,就算是最喜欢给皇帝找茬的国相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冒出来计较玛蒂尔达的家世。
可惜对于掌控欲强烈到爆棚的皇帝来说,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尽管看似漫不经心地将很多核心权力都放给玛蒂尔达去掌控,实际上皇帝从未对玛蒂尔达放松警惕,他拿来控制玛蒂尔达的手段十分简单——自小在皇家庄园里长大的玛蒂尔达本来就感知敏锐擅长洞察人心,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越喜怒无常对方就越是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半步。
总之就是不能让玛蒂尔达长时间拥有安全感,有事没事都给她找点事就对了。
至于玛蒂尔达个人的看法和感受?不好意思那从来不在尤里乌斯三世考虑范围之内,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理应至高无上,任何凡人都没有那个资格去让他特别加以顾虑。
如果伊莎贝拉知道尤里乌斯三世对待玛蒂尔达的态度,她一定会想起少校的世界有种发源自协约同盟的心理学行为叫PUA,那套资本家拿来对付劳苦大众的玩意儿竟然是被皇帝给无师自通了!
“陛下,您觉得威廉将军为何要见约维克小姐?”对于自身已经成为PUA受害者毫无自觉的玛蒂尔达还在忧心皇帝会不会不听劝,正绞尽脑汁斟酌措辞。
“他还能有什么盘算?无非是看到知识之神突然给那丫头降了一道神谕,而圣殿又不愿意把神谕给解释清楚,便觉得奇货可居过去卖个好罢了。”皇帝兴致寥寥地把嘴一撇,对于神权没法抓在皇室手里这事他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就不满得很,登基之后屡次在神殿派面前吃瘪更是让这股不满迅速激化为深恶痛绝。
“陛下,可是根据臣得来的消息,在约维克小姐获得神谕之后威廉将军才是重臣之中反应最淡薄的那个。”就知道皇帝会这么想,玛蒂尔达赶紧把之前皇帝漏看了的情报给翻新出来再讲一遍。
“哦?”尤里乌斯三世眉头一动,似乎在思索什么。
“所以臣认为,威廉将军的这次拜访,可能主动的一方并非将军而是那位约维克小姐。”玛蒂尔达不敢赌皇帝想不想得到,于是主动将自己的推论说出来。
“她想干什么?”皇帝的眉毛皱了起来,外人私下联络一位帝国将军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这个外人不久之前还跟帝国针尖对麦芒。
“臣觉得,约维克小姐可能是想借威廉将军的势来当和陛下谈合作的筹码,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联络。”玛蒂尔达道。
“她有办法说服那老滑头真心效忠于我?”听玛蒂尔达这么说,皇帝的眉头散开了些。
尤里乌斯三世在登基之后不是没试过收拢先帝留下来的娇兵悍将,可那些南征北战几十年功勋卓著的将军们又怎么会轻易臣服于他这靠捡漏才当上皇帝的毛头小子?偏生尤里乌斯三世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主儿做不到折节下士,双方的接触在几次不愉快之后矛盾就一发不可收拾,方才有马歇尔抓准机会乘势而起。
一朝天子一朝臣,大抵如此。
“陛下,威廉将军恐怕做不到诚心效忠于您,不过凯恩斯元帅的旧部们现在处境并不好,也许威廉将军会被约维克小姐说动暂时与陛下结盟。”玛蒂尔达知道说实话可能会引得皇帝暴怒,可说假话的后果更严重,她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
“呵,结盟?”果不其然皇帝的脸色当场就变了,“他是我的臣子,我还需要跟他结盟?盟约这种东西不是身份对等才能存在的吗?”
“陛下,饭要一口一口吃啊,群臣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前些日子您都亲眼看见了……”无可奈何的玛蒂尔达咽下满肚子妈卖批苦劝道。
“哼,这帮乱臣贼子,迟早有一天把他们都给收拾了!”想起不久之前自己如同木雕泥塑般坐在王座上看着那些人争吵,尤里乌斯三世就不由恨得紧咬牙根,“好,这口气我忍了,你接着说!”
“陛下,现在的情况是群臣以为他们把您给制约住了,在架空了您之后您觉得他们会干什么?”皇帝愿意暂时放下那牛脾气着实让玛蒂尔达松口气,只要这位愿意收敛情绪脑子还是挺聪明的,不然也没那个运气苟到皇位吃鸡大赛的终盘。
“还能干什么?忙着争权夺利呗。”皇帝刚把嘴一撇,神情忽然间凝固了下来,“等等,我好像明白你想说什么了。你的意思是这群狗东西架空我之后他们那个可笑的小联盟也就散了,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狗咬狗!”
“是啊,陛下应该不难想象威廉将军作为凯恩斯元帅的旧部在这场争夺中有多难吧?”玛蒂尔达笑道。
“确实,当初凯恩斯那老东西太过跋扈,所以我和马歇尔下手收拾他的时候其他人全都跟着一起落井下石,威廉被凯恩斯牵连也在那帮人手里吃了不少亏,说起来把他发配北疆还是国相亲口出的主意呢。现在没有我在上面镇压局面,他们分蛋糕的时候自然是首先排除威廉这个跟所有人都有仇的倒霉蛋!”在玛蒂尔达的引导下皇帝很快就分析出了威廉将军的尴尬处境,“如果威廉想要自保,他就必须得找到一方势力结盟或投靠,投靠旁人以他的傲慢根本不用想,至于结盟……除了我之外他还能跟谁结盟?”
“陛下明鉴!”玛蒂尔达马上就表现出一副敬佩万分的样子,“故而臣觉得约维克小姐应该是看出了威廉将军的处境,于是想借接下来与陛下秘密交涉的机会给两边牵线搭桥做个顺水人情。至于威廉将军可能看不到那么远,只是预见到未来的艰难局面,抱着哪怕一根稻草也要抓紧的想法罢了。”
“嘿,威廉那老滑头多给自己准备几条后路算是常规操作了,可那个能把我们君臣都给算计进去的丫头……”提起伊莎贝拉皇帝的表情很是纠结,“玛蒂尔达,我这些天越想越觉得此人不可久留,如果不趁着她实力弱小时掐死,日后迟早会变成大麻烦。”
“陛下,臣也是这么看的。”出乎皇帝意料的是玛蒂尔达坦率地赞同了他对伊莎贝拉的看法,“不过陛下的后半句话可能说错了。”
“哪里错了?”被指明错误的皇帝这次没有生气,询问时语气很诚恳。
“您说应该趁她实力弱小时及早扑灭,这是您的先见之明。可惜她现在已经成势,如果不肯付出偌大代价,任谁也奈何不了她。”玛蒂尔达的话语中表露出由衷的敬佩与惋惜,敬佩伊莎贝拉小小年纪就在绝境之中给自己杀穿一条生路,惋惜如此大敌近在眼前却无力抓住机会为帝国消灭威胁。
“这样啊……”皇帝轻叹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伊莎贝拉是不是像玛蒂尔达判断的那样已经成势,很少去殚精竭虑关注细节的皇帝并不确定,但有一点尤里乌斯三世心中清楚得很,那就是接二连三大败亏输的他已经不敢再赌一把大的了。
自己和玛蒂尔达的判断大抵不会出错,伊莎贝拉在未来极有可能成长为帝国的一大威胁,现在让皇帝豁出名声权势去跟伊莎贝拉拼命也许能替帝国提前剪除一个祸根,但对于皇帝自己来说又有多大好处呢?如果伊莎贝拉的反扑超过了皇帝能够承受的界限呢?
帝国帝国,先有他这个皇帝然后才是国家,这是尤里乌斯三世在第一次坐上那张王座时就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他从不担心被人骂成独夫民贼,只要自己过得爽,旁人怎么想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