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啊，就在离我卧室还没出几百米远的地方竟然有这么一条密道存在。”会见威廉将军后的第二天皇帝就急不可耐地要兑现之前的密会承诺，为求稳妥玛蒂尔达直接将夜枭首领派出去给伊莎贝拉带路。
“贵国的首都没有地下密道？”见伊莎贝拉跟自己这个领路人主动搭话，夜枭首领淡漠地反问。
“有啊，我还走过呢。”伊莎贝拉笑呵呵地回答，“曙光教派那下水道比寻常街道还干净气派，当成地下通道用绰绰有余，上次我在曙光圣城屁股底下放了把火，多亏有那些通道才好脱身。”
伊莎贝拉这神奇的回答直接给夜枭首领干无语了，跑去曙光圣城脚下放火是个什么神操作？将心比心设想了一下自己跑去战神殿地下放火的下场，夜枭首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怪不得能跟咱们那位皇帝陛下聊到一块去，这俩货都不是什么正常人！在帝国的黑暗面混迹了那么长时间，夜枭首领深知异类之间总会互相吸引的奇特规则。
“说起来，阁下是替帝国皇室干脏活的黑手套？”伊莎贝拉似乎也不在意对方的沉默，继续天马行空地聊着。
夜枭首领依然保持沉默，不然他能怎样呢？就算自己真是皇室的黑手套，难道还能跟一个外人坦承身份不成？
“你是那帮黑手套的首领还是高级管理层？应该是首领吧，反正我感觉你比较像。”无视了夜枭首领越来越古怪的脸色，伊莎贝拉继续自顾自地唠唠叨叨。
“……您到底怎么看出来的？”夜枭首领不得不开口了，他怕继续保持沉默下去有满肚子老槽想吐的自己能憋出内伤。
“在来到帝都之后曾经让我的人收集些本地消息，用的都是合法手段请不必担心，可打听来的情报上都没怎么听说在帝都里有皇室的爪牙活动，这很不符合常理对吧？”终于把夜枭首领给烦得开了口的伊莎贝拉笑道。
“也许是我们比较会隐匿自己呢。”夜枭首领闻言翻了个白眼，“有哪家探子会大张旗鼓宣扬自身存在的？”
“不可能，你们根本做不到。”伊莎贝拉却是笑着摇头，“那叫一千年啊，皇室的历史起码有一千年往上了吧？君王这种生物手边若是没有些干脏活的爪牙依附根本就活不下去，所以你们的组织肯定是伴随着帝国皇权的诞生而诞生，再神通广大的秘密组织经过千年之后也不可能还是独立的秘密组织了，他们只会变成体制的一部分。”
“那么小姐要怎么解释打探不到我们的消息？”夜枭首领不服气地追问。
“这还不简单，你们失势了呗。”伊莎贝拉的笑容里多了些刺眼的嘲讽，“我听说当今陛下挺不好伺候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跟群臣闹得那么僵，而你们这个组织不受皇帝待见肯定是做了什么会被他记恨的事情。让我猜猜，你们干涉了上次的皇位更迭？”
夜枭首领再次陷入沉默，一张扑克脸下面掩盖的是心惊肉跳。
伊莎贝拉猜得没错，夜枭组织的失势正是因为他们的前任领袖在皇位之争中站错了队伍。在新皇登基之后为了平息那一位的怒火前任领袖果断自裁，可惜他的生命还是没能挽回皇帝对夜枭组织的信任，于是就混成了现在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也是你们幸运，皇帝一直没能把权力真正抓在手里，不然代替你们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无非就是些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罢了。”伊莎贝拉感慨道。
“小姐有什么话不妨明说。”夜枭首领又不是憨批，真是憨批也坐不到他这个位子上来，怎么听伊莎贝拉都像是话中有话，生怕这一位不走寻常路的异国公女回头就在皇帝面前给自己上眼药，夜枭首领索性自己把天窗打开。
“你们这个组织叫什么？”伊莎贝拉没正面回应，随口反问。
“夜枭。”感觉自己被拿捏了的夜枭首领无奈道。
“夜枭，抓老鼠的猫头鹰……这组织成立的初衷是监察百官，主管反贪污的？”伊莎贝拉立即从这个名字分析出了一些东西。
“……如您所言。”夜枭首领嘴角一抽，他都有点不敢说话了。
“除了你们之外皇室还有别的类似组织吗？”伊莎贝拉得寸进尺。
“曾经有几个，大多维持存在的时间不长，要么是被权臣给纳入麾下然后跟着权臣一起倒台，要么就是在皇位更迭的时候像我们一样站错了队，下场挺惨烈的。”这次夜枭首领倒是不打算隐瞒，反正那些同行都不在了，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打他不成？
“明知道有前人是这般下场，还把自己往皇位的漩涡里送？”伊莎贝拉诧异地瞥了一眼对方，那眼神就像看到在同一个坑里跌进去两回的大傻子。
“权势动人心。”夜枭首领不由苦笑，“何况干我们这一行往往身不由己，组织的前任首领其实根本不想介入皇位争夺，他是被一位捏着组织高层把柄的皇子给强行绑上了战车，然后很不巧地当今陛下非常讨厌那位从小就欺负他的皇子。”
“那还真够倒霉的，”伊莎贝拉的目光方才转换成了同情，“大难不死，这算是运气守恒吧。”
“多亏了侍从官阁下愿意收留我们才有口饭吃，所以我不希望因为我们牵连到侍从官阁下。”夜枭首领向伊莎贝拉发出隐晦的警告。
皇帝的野心说实话夜枭首领不是很在乎，反正那个独夫从来都没把夜枭组织的成员当成堂堂正正的人看，就跟伊莎贝拉刚才说的那样等他掌握大权夜枭们反而会被清算。玛蒂尔达却是在组织处境最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而且在之后的相处中夜枭首领明显感觉得出来对方是把自己当成平等的同事对待，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这些见不得光的猫头鹰感恩戴德了。
“没看出来啊，你还挺有良心。”伊莎贝拉笑道。
“到底还是人，谁心里没有一团软肉呢？”夜枭首领耸耸肩。
“放心吧，不是让你对付玛蒂尔达小姐，只是想给你们找一份新工作顺便让我的计划运行更顺畅些。”三言两语摸清楚了夜枭组织的境况和底线，伊莎贝拉觉得是时候抛出条件了。
“我洗耳恭听。”答应不答应另说。
“不管你信不信，接下来跟你们的皇帝谈过之后我们会组成一个不稳定但至少能维持些日子的联盟。这联盟除了我和那位陛下之外还会有多方势力参与进来，活动范围可能会覆盖数个国家，你理解我的意思吗？”伊莎贝拉现在的表情就像个面试员工的人事经理。
“小姐是想说，维持这个联盟的存在意义需要有人从中沟通联络。因为牵涉势力众多地理分布又广阔，临时招募来一批联络者缺乏效率也不够保密，最好是有个现成的谍报组织来承担这份任务。”夜枭首领到底是当情报头子的，涉及到看家的领域一点就透。
“怎么样，有没有拓展新业务的打算？”伊莎贝拉笑问。
“呵，这事我能说了算？”夜枭首领明显有些动心，却又一副不敢轻易尝试的畏缩样子。
接受这个提议的利弊夜枭首领考虑得很清楚，好处是原本只能依附于帝国皇权的夜枭组织终于有机会接触到其他能拿来当靠山的势力，如此一来即使皇帝事后对夜枭组织发动清算他们也能提前给自己铺好后路，考虑到皇帝本人的不靠谱程度，这么做几乎是势在必行。
至于坏处嘛，跟好处是一体两面的。以机密信息传递者的身份接触了其他大势力之后夜枭组织的性质就会不再纯粹，他们在皇帝眼中的形象将变得愈发不可靠，哪怕夜枭们能保持操守坚持自己作为皇家奴仆的应有立场，可这种无凭无据的自由心证该如何取信于自家主子？更别提那位皇帝本来就不是什么能容人的主儿，说不定哪天他脑筋一抽就是大难临头。
“对，这就是你能说了算的。”伊莎贝拉回给夜枭首领一个自信无比的笑容，“我给了你们选择未来的机会，你只需要决定自己接受不接受我的提案，至于剩下的问题比如该怎么让皇帝认可这份工作安排，那不是你需要操心的问题。”
“您很自信。”夜枭首领表情复杂地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目光中有敬佩也有审视。
“我有自信的本钱。”伊莎贝拉坦然地对上投来的视线，“远的我就不说了，就说这几十天之内的事情。在我刚刚抵达欧雷德的时候，玛蒂尔达小姐和你有考虑过我今天会通过皇家密道以平等的身份去跟皇帝陛下谈合作吗？”
“……确实，即便到现在我都觉得这场面很不真实。”夜枭首领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道理，眼前这位年纪不大的姑娘似乎很擅长在意想不到的角度创造奇迹。
“那么，你的选择是什么？”该说的话都说了，伊莎贝拉不会再给对方第二次机会，夜枭组织愿意加入自然更好，不愿意顶多就是再费些功夫找别的合作伙伴罢了，犯不上死乞白赖地劝，他们又不是唯一人选。
“我得给跟随我的弟兄们留条后路，我对他们发过誓。”夜枭首领的表情挣扎了片刻，他决定抓住这根日后可能会救命的稻草。
“欢迎入伙。”伊莎贝拉笑眯眯地朝他伸出手，那神态莫名让夜枭首领想起在暗巷角落贩卖黑玉膏的黑心小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