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与阿尔薇特的再次会面那是相当的不欢而散,好在阿尔薇特在离开之前该交代的东西一样没少。倒不是说她多么有契约精神,而是现在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还不能掰,理念不合生意照做,不然阿尔薇特到哪儿再去搞一个白垩要塞来给她的新教派当根据地?
而在阿尔薇特提供的情报之中,最让伊莎贝拉感兴趣的是那位普奇神父的下落,说实话这位在帝都混得挺惨的。
之前伊莎贝拉的猜测没有错误,普奇的确带着手下在金山国的馆舍里临时安了家。那位陆小侯爷喝了他的迷魂汤之后给普奇的行动提供了不少便利,普奇在暗中也笼络了一些帝都之中看不惯伊莎贝拉的势力准备给伊莎贝拉来个狠的。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知识之神的神谕降下来了,然后的场面跟当初伊莎贝拉联合大王子里希特和邦纳家族对付曙光教派时极其类似,直接让普奇所有的辛苦谋划统统付之东流。
说起来有趣,帝国高层在表面上个顶个是战神的忠实信徒,然而这些大家族的财政却跟知识之神教派有着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深刻勾连,几乎所有帝都的名门望族家里都有个来自知识圣殿的“顾问”帮助他们打理家族产业。
那些钱袋子被知识圣殿捏在手里的大家族对知识教派几乎是单向透明的,偏偏似乎谁都不在乎——在帝国人眼中知识之神本来就是全知的显现,且自从知识教派被并入到帝国信仰体系以来知识教派都很少利用他们掌握的知识影响帝国政局,比极度政治活跃的战神殿要老实可靠多了。
来自圣殿的顾问们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门心思闷头给雇主捞钱,可一旦他们被发动起来就足以让整座帝都抖三抖,那些名门望族都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当神谕降下之后不管是不是知识之神的信徒,暗中答应会帮忙对付伊莎贝拉的势力一夜之间全员反水,他们严词拒绝继续给普奇提供任何形式的支援,还有人偷偷跑到知识圣殿告了一状。
于是普奇的部下们就遭重了。
普奇本人缩在国宾馆里倒是安全无忧,可他那些裁决廷的手下们是要在帝都各处活动的。因为事先联络的帝都势力纷纷反水,这些手下几乎是自己送上门去被一网打尽,曙光教派的对外情报机关和战神教派的对内肃反组织在帝都的夜幕下火并一场,最后以东道主的完胜告终。
阿尔薇特形容那场肃清行动的原话是:“大司祭说了,得让那些异教徒重新认识到战神的领土不是他们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这则消息让伊莎贝拉愈发觉得自己当初怂恿女武神收拾普奇再正确不过,果然在帝国地盘上用战神的狗腿子们杀起人来最顺手,事后还没那么多弯弯绕。
哪怕是对神明这种存在颇有微词的伊莎贝拉,此刻也不得不说上头有个神罩着真是香得很。
“蒙德,跟我出去一趟。”心情颇为舒畅的伊莎贝拉决定把蒙德也给叫上,当初他们俩是一起见证曙光教派大闹王都一起面对普奇吃瘪,如今好不容易风水轮流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去哪儿,又逛街?”蒙德有些心虚地看着自家未婚妻,上次逛街逛出来个神谕,这次逛街又是啥神迹?
“不逛街,不逛街。”伊莎贝拉也知道这小伙子在至少几个月内都会对逛街俩字产生心理阴影,“我们就在国宾馆里走走,陪我去一趟金山使团见个熟人。”
“你在金山使团有熟人?”蒙德的目光里全都是茫然。
“是啊,而且这个人不只我熟,你也熟。”伊莎贝拉笑容中的恶趣味都快满溢出来了。
“……你直接告诉我是谁吧?”稍微翻找一下记忆蒙德就宣布了放弃,他发现自己是真不适合跟人斗心眼,压根就没有那个脑子。
“去见面就知道了,直接揭开谜底多没意思。”伊莎贝拉悠悠然晃着脑袋,带着一脸懵逼的蒙德朝就在狮鹫王国馆舍斜对面的金山馆舍那边走去。
“她来干什么?!”和开开心心准备看好戏的伊莎贝拉不同,金山使团这边简直如临大敌,尤其做贼心虚的陆祁丰本人更是心烦意乱坐立不安。
没办法啊,哪怕普奇代表的是狮鹫王国正统政府的意志,这事儿也轮不到远在大陆另外一端的金山国置喙,何况伊莎贝拉才是名正言顺的使团正使。帝国动不动就以干涉别国内政为借口发兵那是人家有无视规矩的实力,他的金山国拿啥当底气参合狮鹫王国的内部权力斗争?
现在可好,对方怎么看都像是来抓现行。这要是一顶干涉友邦内政的大帽子扣下来不光南海航线上属于金山国的份额会遭殃,事情传开之后搞不好包围网诸国全都得对金山国这种挖友邦墙角的行为口诛笔伐,毕竟谁也不想自家闹乱子的时候盟友进场背后插刀,到时候当了这个始作俑者的陆祁丰就是千夫所指!
不行!我好不容易让陆家重新在金山国稳住脚跟,绝对不能因为这种事让陆家重新沉沦下去!无数杂乱的念头生灭之后只剩下这个想法在陆祁丰的脑中留存。
普奇必须离开金山馆舍,无论竖着离开还是横着出去!
“陆侯爷是来赶我走的?”看到陆祁丰行色匆匆地走进房间,普奇平静问道。
“大裁决官阁下,您要理解我的处境。”陆祁丰此刻简直是恶向胆边生,使团里身手最厉害的武官们此刻就在门外手持封印石武器随时等着摔杯为号,就看普奇识相不识相。
“侯爷,我正是理解您的处境才不能从这儿出去。”作为曙光的高位神眷普奇哪里会感觉不到封印石逼近带来的压力,可他在大裁决官的位子上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坐的,自然不会束手待毙。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我时间不多。”陆祁丰也猜到普奇会挣扎一下,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跟这个凶名赫赫的家伙直接动手。
“侯爷,您光想着我被堵在馆舍里后果如何,就没想过我离开这国宾馆之后大家都是个什么下场?”普奇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陆祁丰脑子不笨但还是太年轻了,阅历的不足让这位在面对危机时定不下心神。
“什么意思?”心乱如麻的陆祁丰没听明白。
“我的人在走出国宾馆之后就全都被人干掉了,您以为在这座帝都里谁有这个能力?”普奇又问。
“皇室式微现在好像做不到,朝堂上的势力恐怕也没那个闲工夫顾及你,剩下的就只有……”顺着普奇的问题想下去,陆祁丰脸色瞬间煞白,他明白普奇的言下之意了。
“没错,现在的帝都,同时有能力和动机斩断我跟外部所有联系的就只剩下神殿势力,看来在那位知识之神眼里,我的行为似乎是过界了。”普奇轻叹道。
“你……”此刻的陆祁丰简直欲哭无泪,光是想到内情曝光之后来自各国的外交压力就足够他头大,现在居然还牵扯到两个主流教派之间的冲突,简直不给人活路了啊!
“侯爷,如果我现在从后门走出去,结果就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您利用了我又放弃了我。不只包围网各国会指责您插手干涉友邦内政,帝国也会趁机给这桩丑闻添把火好给诸国制造分裂,而且我这个大裁决官死在了战神教派手里,事后您就不担心来自曙光女神的怒火吗?”如果说之前普奇的态度还有几分客套,如今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你到底想怎样?!”陆祁丰用了好大的毅力才没让眼泪当场夺眶而出,此刻他所遭受的委屈简直比当年眼睁睁看着偌大陆家分崩离析还要过分。
“不怎样,只是给您指条明路罢了。”普奇平静地摇摇头,“输了就要认,这并不丢人。我在和伊莎贝拉小姐的对弈中棋差一招,不得已还把侯爷您给牵连进来本就是我的不对,当然不忍让侯爷因为一念之差做出最坏的选择。”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坐等着那女人上门?”陆祁丰哭笑不得地瘫坐在沙发上,仿佛全身上下的力气都因为普奇这轻飘飘的几句话给全部抽空了。
“请别因为她对自己国家的使团下杀手就误解了伊莎贝拉小姐,这位小姐的理智是我生平仅见,她利用女武神对我先下手为强也十分明智。如今我们主动将把柄送上她反而不会让结局往最糟糕的方向滑落,那对她而言或许是心里最痛快的那个,但绝对不是利益最大化的那个。”普奇侃侃而谈地分析着伊莎贝拉可能采取的行动,言语间不乏赞赏的意味,大概这就叫世上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吧。
“你的意思是她会以隐瞒此事为条件来敲诈我?”陆祁丰好歹也是金山使团的正使,平均线以上的政治头脑还是有的。
“您觉得被伊莎贝拉小姐敲诈和我刚才说的那个结果比起来,哪个对您和金山国更糟糕?”普奇很光棍地摊开手。
“……你是不是从最开始来找我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拿我垫背?”图穷匕见的这一刻,陆祁丰再年轻也该想明白自己在普奇眼中是个什么定位了。
面对质问,普奇的回应只有礼貌的笑容,也正是这个笑容让陆祁丰好不容易重新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破了大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