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很适合当个帝国人。”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道格拉斯表情古怪地说道。
“多谢夸奖。”伊莎贝拉真心实意地回答。
“小姐竟然没责怪我这话……”感受到伊莎贝拉的诚意，道格拉斯的表情愈发古怪了。
无论是作为约维克的公爵千金还是作为一名狮鹫王国的公民，被形容为“适合当个帝国人”肯定都不是什么好词儿，这些道格拉斯当然知道。可道格拉斯不知道的是伊莎贝拉的人格以少校为主，在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份头衔之前伊莎贝拉的本质是军人，你认为一名军人适合成为一个军国主义国家的国民对她而言当然是赞赏，这说明她这个军人当得很称职。
“那就说来话长了。”伊莎贝拉笑笑带过，“我的事情无关紧要，让提督阁下跟皇帝陛下达成一致意见才是重中之重。”
“皇帝啊皇帝。”道格拉斯意味深长地叨念着，“我现在很想不通，我们那位任性的陛下到底是给二位女士许下了什么样的承诺才能让二位这般身份的人为他全力说和？”
“您太小看那位陛下了。”伊莎贝拉闻言摇摇头，“他的存在对我们这个不稳定的联盟而言至关重要，而且需要他的也不只是在座这三方，提督阁下就不好奇日后白垩要塞会落入谁手吗？”
“难道不是皇帝跟战神殿瓜分了白垩要塞的利益？”阿尔薇特将率领新生第九军团入驻白垩要塞这事道格莱斯知道，他不清楚的是阿尔薇特跟战神殿其实并非一条心。
“战神殿？哈，您刚才还说皇帝陛下任性来着，任性如他怎么会对战神殿低头？”伊莎贝拉笑道。
“难道……”道格拉斯闻言脸色骤变，“战神殿出了叛徒？！”
“是有人不喜欢神官团一直把持战神殿。”伊莎贝拉纠正着道格拉斯的措辞，“女武神们被神官团当成刀子肆意挥舞了几百年了，她们又不是没有感情的钢铁，现在就连帝国的陆军和海军都试图脱离皇帝的项圈，女武神们又怎么会愿意永远匍匐在神官团脚下？”
“呵，呵呵呵呵！有点意思！”道格拉斯先是茫然，旋即露出了会让大姑娘小媳妇儿见到会高呼变态的扭曲笑容，“这还真是件新鲜事，我还以为那些女武神们早就被信仰给烧坏了脑子呢！原来她们也是会独立思考的啊。”
“您不是战神的信徒，不了解战神殿的情况很正常。”伊莎贝拉耸耸肩膀，“何况她们也不会跟您这个异教徒随便乱说个中内情。”
“所以小姐您这位超位神眷天然就是女武神们的同盟。”道格拉斯还记得伊莎贝拉的另一个身份，“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一个由女武神们掌控的白垩要塞，那里将既是皇帝麾下的摇钱树也是女武神们的圣地净土，有了这个要塞和第九军团，女武神确实有资格和神官团当面锣对面鼓了。”
“那么，您还觉得皇帝陛下的参与不重要吗？”伊莎贝拉问。
“重要。”道格拉斯没有再固执己见，“女武神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对抗神官团，皇帝就是那块最结实的挡箭牌，朝堂上的家伙们更是会跟着一起煽风点火试图分裂神殿。至少对我们海军来说，让女武神守着白垩要塞总比那些满脑子都是传教的自大狂更好，我一个海神信徒可不想替神官团去打什么宗教战争。”
“四成，这是皇帝陛下的底线。”伊莎贝拉伸出五根手指，“我所说的四成是通关税的四成，至于战利品当然是谁抢到手就由谁自己保留，这笔财源应该大多会落进提督您的口袋里，我们需要一个排他市场，这就得辛苦您了。”
“说说看，我们都能抢谁？”作为南海航线实质上最大的海盗头子，道格拉斯说到抢钱就两眼发亮。
“狮鹫王国这边，但凡是没有悬挂相应标记持有相应文书的商船都是没交过通关税的，提督尽管下手就是。”伊莎贝拉笑道。
“东方这边也一样。”洛清流补充道，“那些走私船和自以为是的家伙提督阁下尽管收拾，把他们沉了喂鱼也是我国一直所期望。”
“殿下，需不需要我把金山人杀光？”道格拉斯呲牙一笑，尖锐洁白的牙齿仿佛嗜血的鲨鱼。
“抱歉让您失望了，金山国的陆小侯爷在这桩大买卖也参了一脚，他会负责金山国和东洪国的通关资格贩卖。”洛清流瞥了伊莎贝拉一眼，语气似乎有些遗憾。
“哟，陆家这是要起飞啊。”道格拉斯戏谑地看着洛清流，“殿下就不怕带着这个结果回去会被洛家主责难？”
“家父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肯定明白什么叫和气生财，总不能把金山国给逼到死路上。”洛清流苦笑道。
“那如果我们海军也想在航线上分享一些生意呢？”道格拉斯眼中荡漾着露骨的贪婪。
“只要您能直面陆军和神殿的怒火，我们沧澜绝不干涉。”洛清流早就料到南海局势平静下来之后道格拉斯会忍不住打起走私生意的主意，没办法南海航线这块肉太肥了，是个人有资格上桌都会忍不住去啃一口，偏偏道格拉斯还不是战神的信徒也不遵守战神的规矩。
“哈，我怕他们？”道格拉斯把嘴一撇，“大不了老子学女武神把总部给迁到岛上去，海军在南海上控制的岛屿少说两百个，我倒是想知道那些臭马倌儿有没有胆子下到海神的地盘来跟我讲道理。”
“您舍得萨莱诺的家业？”道格拉斯这份壮士断腕的决心倒是让两位女士都颇感意外。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守着一亩三分地不放我们海军永远是被陆军无视的小透明。”道格拉斯回答得非常洒脱，“每次开战我们海军不管付出多少牺牲获得多少胜利都给欧雷德当成不存在，这种不公平的规矩早就该改改了！”
“您这是要倒逼欧雷德将您给请回去啊。”伊莎贝拉好像明白道格拉斯的盘算了。
“还得多谢小姐从中穿针引线，我们海军才有这个机会挺直腰杆。”道格拉斯笑呵呵地朝伊莎贝拉拱拱手，“既然给了皇帝四成辛苦费总不能让他光吃饭不干活，哪怕是为了保住这四成利润的稳定他也得在朝堂上帮海军说话堵住陆军的嘴，至于神殿那边就让女武神们操心去吧，大家都是盟友不是吗？”
“您可真是人尽其用。”伊莎贝拉发出一声掺杂着敬佩和揶揄的感慨。
“盟友不就是拿来卖的？”道格拉斯回了个促狭的笑容，“二位要是有本事把我道格拉斯卖个好价钱，随时欢迎。”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伊莎贝拉笑道。
“别别别，小姐还是高抬贵手吧。”见伊莎贝拉表露出当真的模样道格拉斯连忙求饶，“小姐的手段我这次算是见识过了，斗心眼我真未必斗得过小姐，因为一句玩笑话吃亏多不值啊。”
“提督阁下最好别给我撕破脸皮的机会。”伊莎贝拉半是玩笑半是警告地说。
“不敢不敢。”道格拉斯把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又伸手举起了酒杯，“我建议大家再起一杯，就祝我们的合作平安长久，大家都能大发横财一夜暴富！”
“敬一夜暴富！”洛清流的祝酒词却是忽略了合作长久那一句。
“敬大发横财！”伊莎贝拉笑眯眯抬起高脚杯。
谈判便在这声碰杯中落幕。
“是否直接送二位回下榻的宾馆？两国使团的随员已经在那边都安顿好了。”将伊莎贝拉和洛清流送出海军总部的副官马修似乎还准备客串一把车夫，生意谈妥之后这两位就是自己人了，怎么高规格接待都不为过。
“不好意思，我要见个正在等我的人。”伊莎贝拉伸手一指就停在海军总部对面街角装饰着金山国徽记的马车，“洛殿下要过去谈谈吗？”
“我就算了，反正都是相看两厌。”洛清流拒绝了伊莎贝拉的邀请，陆祁丰对沧澜国的复杂感情她很清楚，即便是伊莎贝拉已经做通了对方的心理工作，她在近期也最好对陆祁丰敬而远之免得发生口角。
“那么马修副官就不必管我了，接下来我要会见的客人不至于连一趟顺风车都不舍得让我坐。”伊莎贝拉道。
“既是如此，小姐请自便。”马修点点头，将洛清流请进自己的马车之后一甩鞭子扬长而去。
“陆侯爷动作好快啊。”过街之后径直拉开马车厢门坐进去，伊莎贝拉跟等在里面的陆祁丰笑道。
“动作再快也没有帝国海军这群地头蛇快，我刚打听到你们的船靠岸你俩人就已经进了海军总部了。”陆祁丰耸耸肩，“看情况小姐应该是和那位道格拉斯提督把事情都谈妥了？”
“陆侯爷，从今往后金山国和东洪国的通关税由您代理收取，谁有资格缴纳这份税收也完全由您决定。”伊莎贝拉点点头，“怎么样，陆侯爷觉得自己守得住这份肥差吗？”
“……富贵险中求。”饶是早就预料到会是这般结果，被伊莎贝拉确凿告知的时候陆祁丰还是难以抑制地感觉心脏在疯狂跳动，他知道陆家只要能守得住这份资格，日后崛起将是必然。
甚至跟某位他现在连动心思都不敢的贵人掰掰手腕给枉死的家父讨回公道，也不是不可能的奢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