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二章 赌棍或者棋手?

作者:昨日潘多拉 更新时间:2023/5/23 23:53:50 字数:3026

最近王都里的气氛有些诡谲,聪明人们如同感受到地震将临的田鼠,不约而同地从属于自己的洞穴中探出惊恐的视线,试图找出令他们感到不安的源头。

最初是听信流言的底层平民,然后是虔信神明的中产阶级,最后连向来以稳定著称的贵族阶层也切身感受到了这股涌动的暗流,并非围绕着伊莎贝拉个人未来的冲突对立,而是两股能够左右国家未来的强大力量正如同无法停止滚动的磨盘互相碾压碰撞,让每个感觉自己即将被卷入的对象瑟瑟发抖。

那些饱经世故的老人们脑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快要被他们给忘记的词汇,夺嫡。

诚然,如今的国王陛下春秋正盛,参照这个国家历代先王的平均寿命狮鹫王国至少还有二十年的王权稳定期,可王位争夺战的开幕向来不讲道理,正如王位的交接不仅有先王寿终正寝这一种方式。

格外让那些捕风捉影者感觉到不妙的是朝堂上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不同声音——以拉塞尔家族为首的王室旁系向来低调自保,这次却异反常态地怒怼王领贵族对伊莎贝拉的卖国指控,最初人们只联想到拉塞尔伯爵唯一的女儿如今正是约维克领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可当二王子蒙德秘密返回王都的消息逐渐散播开去就由不得“聪明人”多想了。

伊莎贝拉和蒙德背景复杂的婚约、国王与二王子之间政见不和的传闻,当然还有王领与北方联盟那剑拔弩张的态势都让人们心中的不安愈发膨胀。这份压力比帝国大兵压境时更加令王都居民们感觉喘不过气,因为帝国的入侵被约维克给挡住了,中央与北方的矛盾却没有任何缓冲余地,尤其在北方联盟已经通过击退帝国入侵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之后,每个人都忍不住联想起三百年前那位叛逆者奥兰多掀起的血腥叛乱。

一时之间城内各种流言蜚语如同野火一般蔓延,甚至压制了王室与北方就伊莎贝拉此次出使是否犯下过错的激烈舆论战。讽刺的是这次的新流言根本没有任何人推波助澜,它是完全自己点燃的,之前论战双方所有的举证和捏造都是堆砌好的干柴,中央与北方的紧张对峙则是煽动野火的妖风。

等到当事双方中的绝大多数人意识到事态开始滑向失控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再想踩刹车似乎已经晚了。

“国相大人,我是不是做过火了?”因为王都人心动荡心中愈发不安的蒙德还是找上了杰拉尔德,如今只有这位睿智老人的指引才能让他稍微平复下越来越忐忑的心绪。

“不是您,是我们两边都过火了。”杰拉尔德表情复杂地摇摇头,“想必陛下已经察觉到局面失控了吧,就算是我们双方必然会以正面冲突决出胜负,现在也绝对不是掀开盖子的时候。”

“那该怎么办?”蒙德顿时慌了神,他自告奋勇代替伊莎贝拉回来王都复命可不是为了给伊莎贝拉添乱的。

“殿下,您知道地下世界有一种特殊的赌局吗?”杰拉尔德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问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什么?”蒙德给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搞得一愣。

“据说那些非法赌场里面有种特殊的赌局,参与对赌的双方都是那种输得倾家荡产还欠下赌场大笔债务的赌棍。当他们站上赌桌的时候自身同时也变成了筹码,每次加注都是用利刃从自己的十根指头上切下一个指节,直到先承受不住痛苦的那一方晕倒或者认输。获胜的那一方赌场会减免他的全部债务并奉上大笔奖赏,而输的那一方……下场想必不用我跟殿下多说了。”

“这、这没道理啊!”血腥的赌局把蒙德听得毛骨悚然,“赌场立下这种赌局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因为在这个赌局之外还有赌他们谁胜谁负的盘外局啊,光是这盘外局的抽水就足够让赌场赚个盆满钵满了。”杰拉尔德苦笑道。

“国相大人,这赌局叫什么?”若有所悟的蒙德静默片刻,开口问道。

“血筹。”杰拉尔德平静地回答。

“所以我和父王是被那些想要在盘外局里牟利的家伙们给推上了血筹局?”蒙德忽然觉得自己当前的处境简直荒谬至极,“那些人难道不清楚他们根本没法置身事外吗?”

“他们心中其实应该很清楚吧。”杰拉尔德叹息了一声,“只是这场赌局的利益实在太大了,哪怕是理智的人也会被利益所打动而疯狂,只要不停地安慰自己反正切手指的人不是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参与到这场赌博中去。”

“所以我已经离不了场了?”蒙德的声带都在颤抖,尽管早就做好了父子反目的心理准备,他依然无法接受双方是以这般丑陋的模样针锋相对。

“如果您想,随时可以离场。”杰拉尔德又是摇头,“可是下次再站上血筹局的时候就不知道还能剩下几个人愿意押注给您了,考虑到收益赌场可能会直接剔除您重新入局的资格。”

“我……”蒙德漂亮的容貌因为纠结而扭曲,连嘴角都在不自主地抽搐,倒不是说他没有急流勇退的胆量,而是他知道真正有资格参与这场赌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伊莎贝拉,是他急于证明自己导致的过激和粗疏才莫名其妙地让自己替换了伊莎贝拉的角色。

换句话说,他没资格替伊莎贝拉退缩。

“我们的筹码比陛下少,殿下。”杰拉尔德劝说道。

“我知道,可我……”蒙德痛苦地弯下腰捂住了脸,自己到底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都干了什么蠢事?!

“既然您无法抉择,那么就尽快请示伊莎贝拉小姐的意见吧,我们把时间拖得越长和平收场的可能性就越低。”杰拉尔德同情地拍了拍蒙德肩膀,“也许陛下就是看出了我们暂时还赌不起,这才配合与纵容局面的恶化。”

“好,就这样吧。”蒙德的声音有些空洞,重新抬头时眼神里带着三分失魂七分落魄。

杰拉尔德不愧是一手将国王教导出来的人,他对自己这个得意弟子的性格把握得很准。

——同时·狮鹫王宫——

“还是太年轻啊。”悠闲地听着王家密探报告蒙德最近的行踪,国王发出一声内涵复杂的喟叹。

“父王,你这就是欺负人了,我应该去跟母后告状。”大王子里希特背靠大理石柱吊儿郎当地站着,语气却很不善。

“我怎么就欺负人了?”听长子威胁说要去找妻子告状,国王投来警告的一瞥,“只是用现实教育教育那小子真正的王者应该以大势压人,理想可不能拿来当饭吃,而且他那个不攻自破的联盟里各怀鬼胎的家伙太多,哪怕我什么都不做照样会导致现在的结果,事实上我也的确没干什么任由他自己瞎折腾了,难道这还不够宽容?”

“如果您用这样的办法对付臣下我绝无意见,可蒙德是母后的儿子我的孪生弟弟,作为兄长我不能看着自家弟弟被欺负,母亲交代过我要照顾好弟弟。”里希特的语气缓和了些,但态度依然寸步不让。

“呵,所以你觉得用你母亲就能威胁我?”国王嗤笑道。

“难道您觉得我不敢?”里希特语气轻佻地反问,“母亲最近的病情好不容易有所好转,如果知道您在这儿为老不尊拿欺负自家孩子当乐趣,我可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您知道我跟蒙德不一样,哪怕我自己都觉得讨厌,但我在某些层面上跟您真的很像。”

“把欺负蒙德当乐趣?我还没无聊到那个地步。”国王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我针对的是谁。”

“好吧,就当您是在欺负我弟妹离间人家小夫妻的感情,这比为老不尊更操蛋,母后听了一定会发火。”里希特满脸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而且那可是个连我都觉得不好惹的姑娘,就当是我一片孝心的谏言吧,父王非要从她身上找乐子小心惹火上身。”

“放心,如果连这点小伎俩那只伯劳鸟都消受不起,我也不会让她来当和我对弈的棋手了。”国王瞥了一眼下面已经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在原地装聋作哑还是趁着这对离谱父子斗嘴时赶紧开溜的密探,“她把蒙德打发到法班缇娜来,自己却没有回去百废待兴的约维克而是留在了南方,她肯定是正在南边筹划一步好棋,我只是有些等不及了催促她赶紧落子而已。”

“唉,万民何辜?摊上您这么位王上。”里希特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父王,我这次不是跟您开玩笑,找乐子还请适可而止,您无所谓当一个亡国之君,我却不想把未来会落在自己脑袋上的王冠拱手让人。”

“……去陪你母亲吧,我有分寸。”和眼神认真的里希特对视片刻,国王收回目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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