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海神教会的人想见您，人就在外面。”第二天一早，正在享用早餐的伊莎贝拉突然得到史蒂夫的报告。
“海神教会？他们来找我干什么？”伊莎贝拉闻言心头一紧，该不会是自己谋划白垩要塞的事情被海神看出来了什么吧？
伊莎贝拉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计划提前泄露，自己的计划牵涉太大谁那边泄露了下场都不会很好，可她从来不会小看这个世界上的聪明人。在结束和谈之后伊莎贝拉没有立即回去百废待兴的约维克领主持重建反而一直留在温普顿这件事本身就很反常，会被怀疑她在南方有所图谋也不奇怪，虽说之前利用揭露曙光教会走私鸦片的舆论大潮遮掩了一波，也难保不会被发现她另有所图。
尤其是对于掌控海洋的海神来说，伊莎贝拉这些日子里都是在祂的地盘上搞事情。只要海神不是北风之神那样没有自我意识的傻子肯定能意识到最近朴茨莱顿海盗和帝国海军的行为模式都很不正常，只是伊莎贝拉没想到那位跟她没什么交情某种意义上还有仇怨的海神居然会直接找上门来。
通常来说即使是看穿了她的计划，不也应该置身暗处为自己的利益筹谋，然后在关键时刻突然冒出来横插一脚吗？
“对方说了找我什么事吗？”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伊莎贝拉放下餐叉问道。
“没有，只是说有重大事宜希望跟您商议。”史蒂夫皱着眉摇摇头，跟在伊莎贝拉身边时间长了让这位老兄对神明的敬畏愈发淡薄，以至于当对方拒绝透露来意的时候他在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这帮语焉不详的不速之客缺乏礼貌。
“好吧，让他们进来，就在这儿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洛清流临走时送的沧澜红茶，伊莎贝拉还是决定看看海神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不管怎样白垩湾始终是海神罩着的，在人家的地盘上不给一位神明面子很容易闹出误会来，伊莎贝拉不畏惧海神跟自己翻脸，可也不想轻易就给自己树立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
尽管海神对老狼的赶尽杀绝和纵容海上民族在祂的庇护下胡作非为等等事迹都让伊莎贝拉对海神印象非常糟糕，难免下意识地将这位神明也给归类到曙光的同类里去。
“很荣幸见到您，执政小姐。”为首的来访者是个三十出头拥有古铜色皮肤的健美女性，只见对方低下头朝伊莎贝拉行了个她从来没见过的怪异礼仪，“温普顿海神教会的新任司祭海达·萨米诺尔向您致敬。”
可是还没等伊莎贝拉搞清楚这个礼仪代表什么，餐厅里几个温普顿出身的本地人神色就紧张起来，尤其是伊莎贝拉身后的史蒂夫，一双眼睛盯着对方几乎能把人冻成冰块。
“……海达司祭是海上民族出身？”伊莎贝拉只是一愣就立即反应了过来，能让史蒂夫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勃然动怒的事物实在不多，海上民族算是独一份儿。
这桩冤孽还要追究到史蒂夫小时候一场极其痛苦不堪的灾难过往。他的家庭在史蒂夫的父辈时就已经在卡杜根家族中崭露头角，可是因为史蒂夫的父亲与卡杜根家族血缘疏远，他在家族中的崛起非但没有换来族中掌权者的赏识反而让那些空有亲缘关系却缺乏才能的家族嫡系忌惮不已，于是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决定在史蒂夫的父亲进一步出头之前就掐灭这个可能会影响他们地位的威胁。
不得不说，在海上买凶杀人清除自己看不顺眼的对象也算是卡杜根家族的传统艺能了，只不过跟弗洛斯特那个亲自上场送菜的废物不同，想要除掉史蒂夫父亲的凶手们花大价钱雇佣了一群还算靠谱的帮凶。
在那场不堪回首的惨剧中史蒂夫的直系亲属都被海上民族给赶尽杀绝，这帮残忍的海盗甚至将年幼的史蒂夫独自一人关在了堆放着亲人尸体的舱底看他受苦以此取乐。为了生存史蒂夫只能靠啃食亲人的血肉维持生命，尽管福大命大的他最后被一支偶然路过的巡逻船队救下得以重返温普顿，曾经阳光开朗的小男孩却变成了现在这般冷酷无情的素食者。
可想而知史蒂夫对于直接动手杀他全家又给他留下深刻阴影的海上民族是个什么态度，没当场拔剑弄死对方都算是养气功夫一流。
“我是。”看到史蒂夫那能杀人的冷冽眼神海达立即就明白自己的族人大概是欠着这位先生沉重的血债，如此出师不利多少让海达有点无奈，可她还是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血统，不然接下来的话题根本就不用往下谈了。
“史蒂夫？”伊莎贝拉点点下巴，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情报主管，如果史蒂夫坚决表态不接受她和海上民族进行接触，伊莎贝拉这次会迁就自己的部下。
毕竟伊莎贝拉本来就看海上民族很不顺眼，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不代表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跟她说上话。
伊莎贝拉是个有底线和原则的人。
“大小姐，我是您的人。”然而让伊莎贝拉很意外的是史蒂夫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的杀意，只是短短几分钟就迅速平复下了情绪。
“你不必为难自己。”伊莎贝拉忽然有点心疼这个自从上任就如同自己的影子般跟从的部下。
“我没有为难，大小姐。”史蒂夫表情平静地摇头，“在我心中您的利益永远排第一位，请您不要质疑我的职业素养。”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伊莎贝拉也就不再多嘴，史蒂夫已经明确表态，她能做的就是尊重对方的选择。
“您有一位好部下。”看了看目光冷漠的史蒂夫，海达真心实意地赞赏道。
“我也在力图让自己变成值得这些好部下追随的领导者。”伊莎贝拉这边的语气就很不客气了，“如果阁下不能拿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来解释这场突兀的拜访，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可以理解。”深知自己的同族在狮鹫王国都造过什么孽的海达再次露出苦笑，“既然执政小姐已经看出来我是在为海上民族代言，试探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主感受到了白垩湾最近发生的异常，我是来代表我族向您寻求合作的。”
“合作？”伊莎贝拉的眉头傲慢地挑了挑，“我不觉得我跟一群杀人放火枉顾人道的海盗有什么合作空间。”
“可是根据我的听闻，您似乎跟朴茨莱顿关系不错？”面对伊莎贝拉的恶劣态度海达并不以为忤，作为海上民族中数量稀少的谈判者，比伊莎贝拉要恶劣得多的态度她都不知遭遇过多少次了，伊莎贝拉还愿意坐在这儿跟她谈话而不是立即送客已经算涵养十足。
“别告诉我朴茨莱顿那些人是什么来历你不知道，海上民族不是向来标榜白垩湾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后花园吗？”伊莎贝拉冷笑反问。
“第三巡海舰队，一群很值得尊敬的勇士。”果然海达知道朴茨莱顿海盗的来历，“但那并不能改变他们也是海盗的事实，也许这些人因为出身会对狮鹫王国的船只网开一面，可他们对待异族的手段丝毫不会比我们温和，我以为能够接纳哈萨威部族避难的您不会在乎区区族群之分？”
“我接纳哈萨威部族避难是因为这么做对整个国家有利，与他们的族群无关。”伊莎贝拉并不意外海达会提起哈萨威部族的事情，“可我和海上民族合作能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好处？”
“呵，国家？”海达发出一声讽刺意味十足的嗤笑，“您不是已经快要跟您的国王闹翻了嘛，这时候再把国家拿出来说事有些缺乏说服力啊。”
“在你们海上民族的价值观里，国家就等同于王室？”伊莎贝拉盯着对方的眼睛反问。
“难道不应该是这样？”海达不置可否道。
“至少我不这么认为。”伊莎贝拉摇头，“国家的主体应当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而不是哪个特定的家族或者哪个特定的人。如果一件事能够造福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民，那么这件事就于国家有利，若是某件事危害了这个国家的绝大多数民众，哪怕它能够让王室获得难以想象的利益，那也是在损害这个国家。”
“嗯，很有意思的价值观，我大概能明白您自从登上政治舞台以来做出的那些选择是出于何种动机了。”海达饶有兴味地笑笑，“那么您就更不应该拒绝我提出的合作了，毕竟我可是代表海上民族来向您寻求和平的。”
“你说什么？！”直接开口质疑的人不是伊莎贝拉而是史蒂夫，对于那些在温普顿土生土长的人来说海上民族已经近乎是一种天灾或神罚，连续数百年的交涉无果后他们早就失去了跟这个诡异族群沟通的耐心，一时之间又怎么可能相信海上民族能主动上门寻求和平？
至少在史蒂夫眼中，眼前这个巧言令色的女人更像是个阴谋的编织者，正在用甜言蜜语哄骗自己的雇主走进一个致命陷阱里面去。
“难以置信？”海达还是那样平静地笑着，“这也敢怪，大概在各位眼中我们就应该是茹毛饮血不通人言的怪物，天生不能理解和平这个概念为何物是吧。”
“事实胜于雄辩。”伊莎贝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将话题的主导权拉回到自己身上，“考虑到你的民族在阳光海岸和白垩湾的所作所为，我们有必要对你们抱持最大程度的警惕。”
“您说得对，在外交场上我们的确缺乏信誉。”海达的脸上写满了无奈，“那么不如由我方先拿出诚意来吧，白垩要塞，这个诚意执政小姐觉得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