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波特尔提督想见您。”走完了每天的既定日常,正准备回房间歇歇顺便期待一下午饭是什么的克拉克收到了来自比尔副官的通报。
“他有说是什么事吗?”克拉克放下手中的风月小说,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
“没直说,但好像是跟海军总部那边有关。”比尔低垂眉头答道。
“行吧,让他进来。”克拉克郁闷地揉了揉额头,将手边的小说重新塞回书柜最不起眼的那层。
克拉克很不喜欢波特尔。
对于波特尔这个人,帝国军方给予的高情商评价是很有进取心,而军官们私底下的低情商评价就是鲁莽又野心勃勃,总想着搞出点事情来,偏偏他还每次都能精准地做到弄巧成拙,也不知道是运气实在不济还是他这人能力也就那样。
经历过长达二十年的折腾与自我折腾之后,波特尔终于用惨痛的代价理解到了安生二字有多么可贵。不过由于他在年轻时代搞出来的乌龙实在太多,这位提督在海军中基本上处于人厌狗嫌的社交状态,当其他提督在道格拉斯的率领下跟沧澜海军和朴茨莱顿海盗高强度对线的时候波特尔被打发到了白垩要塞当陆军的看门狗,并把这个海军提督圈子中最不受欢迎的任务坐得稳稳当当。
许是长久的安宁勾起了波特尔那颗放荡不羁的心,近两年好不容易稳定了生活状态的他又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原本克拉克对于这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僚很不待见,可就在他想做点什么让海军将波特尔给换掉的时候,马歇尔元帅死了。
人生就是这么无常,意识到失去马歇尔的庇护之后白垩要塞已经变成一块人人都盯着的肥肉,护食的克拉克果断改变做法开始重金拉拢波特尔和他的手下,而对于克拉克这突兀的态度转变波特尔选择了欣然接受,也不知道他在私下里是在打着什么小算盘。
无论如何,至少在明面上克拉克成功收买了波特尔让他跟自己站在同一条壕沟里,而波特尔也确实对海军总部的命令变得阳奉阴违起来,可他阳奉阴违的对象除了直属上司的海军总部之外,克拉克这个实际高他一等的合作者也被算在内。
到现在克拉克都没调查清楚他用来贿赂波特尔的大笔金钱流动向了何处,只知道这些钱既没有落在驻留舰队的水手们手中也没有变成波特尔奢侈享乐的消费,那成箱成箱的金条和帝国银币仿佛被海潮吞噬了般不知所踪。
就在克拉克对波特尔的异常举动忧心忡忡时,成为他烦恼源头的本人急匆匆地走进了办公室。
“海军总部给我下命令了。”波特尔的态度平静到诡异,要知道过去几年里这位仁兄对海军总部的命令书可谓是日里想夜里盼,就差没在自己脑门上纹一行“我要调职”的刺青跟道格拉斯表明心迹。
“什么命令?”克拉克强压下强烈反差感带来的不安,语气平稳地跟波特尔问道。
“剿匪命令。”波特尔那边似乎兴致缺缺,“朴茨莱顿海盗在东北方的航线上截杀了一支隶属海军的补给船队,道格拉斯正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于是调集了周边海域所有的舰队对那些海盗进行围剿。”
“这不是好事嘛,你如果做出了成绩说不定还能重新入道格拉斯的法眼。”克拉克不动声色地说。
“呵,你觉得我的那些好同事能给我表现的机会?”对于自己在海军中的人缘差到什么地步波特尔很有自觉,倒不是他这人有多不好相处,实在是他年轻的时候办事太坑,好几次跟同僚的合作不只没捞到好处,连合作伙伴也给他坑得死死的,长此以往再也没人愿意跟这个“扫把星”交往,而曾经被他坑过的同僚更是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你不打算去了?”克拉克的不安这才稍微消散。
“不去就是抗命,你替我跟道格拉斯解释?如果海盗从我负责的片区跑了,我是要上军事法庭的。”波特尔闻言翻个白眼,这头肥猪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波特尔嗤笑了一句,“人家让我去我就去咯,带着舰队随便转一圈,别让海盗从我的方位跑路就成。”
“嗯,这样也好。”克拉克点点头,“早去早回,我总觉得最近朝堂上的风向有点不对劲,难保那个道格拉斯会不会想混顺摸鱼做些什么,你在海军里人缘不好,难保他不会把你作为炮灰给卖了。”
“我又不是个傻子,自己的安全我心里有数。”对于克拉克那漫不经心的“关切”波特尔很不买账,老早他就觉得克拉克的“和蔼”与“亲民”纯粹是给下面做做样子,这头肥猪除了他自己之外不关心这世上的任何人。
“比尔,替我送送波特尔提督。”了解波特尔是个什么脾气的克拉克也不生气,只是让比尔送客的时候趁着波特尔不注意使了个眼色。
克拉克的意思是让比尔借着送客的借口去查查波特尔是不是故态复萌又要搞事情,正在等着帝都各方势力来收买自己的克拉克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意外。
比尔会意地点点头,然后礼数周到地将波特尔送了出去。
“克拉克那头蠢猪最近在盘算什么?”等离开城堡周围的陆军官兵没那么多了,波特尔突然压低声音跟比尔问道。
“还是老一套,做着他那待价而沽的美梦,也不想想帝都里的权贵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谁会把他这个蠢货放在心上?恐怕等他被卖了还得替人数钱呢。”比尔也一改之前极尽谄媚的小人模样,在言语之中毫不掩饰对克拉克的恶意与鄙视。
“呵,跟着那头蠢猪混你也是明珠暗投了。”对于比尔这位变脸大师波特尔似乎习以为常,克拉克可不知道他用来收买波特尔的财富中很大一部分都被转手交给了这位“最忠诚”的副官,如今比尔是波特尔用来监视克拉克一举一动的眼线。
“提督大人,海军总部那边以前很少直接向您发布命令,这次是怎么回事?”在面对波特尔的时候,这位副官活脱脱一个勤奋上进中带点小野心的标准帝国副官模样。
“我估计是道格拉斯开始怀疑我的忠诚了。”波特尔闻言脸色一黑,“之前那几次命令我为安克拉克的心不都当成没收到了嘛,道格拉斯那家伙对部下的控制欲可是非常强烈的,哪怕我只是个不受他待见的弃子,看到我失控他也会采取动作逼我表态。”
“那您打算怎么办?”比尔紧张道。
“我有个计划打算等这次任务回来就实施,你有没有兴趣?”见比尔对自己的关切不像作伪,波特尔知道比尔应该是为了摆脱克拉克的控制靠上了自己,这个结果让波特尔十分满意,毕竟利益的勾连才是最稳定的关系。
“阁下细说。”比尔的谨慎中又带了些迫不及待。
“我打算把克拉克给软禁架空掉,由你我来控制住白垩要塞。”波特尔的那双三角眼里渗出野心的光芒,“道格拉斯盯着白垩要塞的控制权有些年头了,如果我能将白垩要塞作为见面礼送给他,就算他再不待见我也不敢无视我,他向来都是标榜自己赏罚分明的。”
“阁下确信道格拉斯提督不会对您动歪心思?”比尔是个陆军,对海军天然抱有不信任。
“呵,你不了解道格拉斯。”波特尔笑着摇摇头,“我跟他是同期在海军学院里毕业的老同学了,这人的性子我摸得一清二楚,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好面子,有时候甚至会为了面子牺牲里子,所以只要我真的做出成绩他绝对不敢对我下黑手,他怕会因此失去其他人的信任。”
“那如果道格拉斯提督因此将您提拔调走呢?”得到了保证的比尔还是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波特尔恍然,“小子,你还是太嫩了,我被调走对你而言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阁下的意思是……”
“等我走了你就是白垩要塞的无冕之王啊。”波特尔笑呵呵地拍拍比尔的肩膀,“还是说你对自己的能力就那么不自信,觉得离开了我之后连克拉克那头蠢猪都控制不住?”
“唉,不瞒您说,我还真是担心。”比尔闻言苦笑一声,“克拉克这蠢货别的能耐没有,分赃的本事倒是一流,他手底下那几个万夫长收了他大笔贿赂,如果您走了那些万夫长又知道我架空克拉克,他们未必会坐视不理。”
“小子,光靠金钱维持的关系永远不会长久。”波特尔却是不敢苟同地摇头,“克拉克能给的钱,你把他架空之后也能给,甚至没了克拉克那头贪婪的肥猪你能给出去更多,那些万夫长拿了比以前更多的钱,你觉得他们会跟谁?”
“原、原来如此!”比尔顿作恍然大悟状。
“小子,你还有得学呢。”波特尔自得地笑笑,“我先走了,你回去复命吧。”
“是,祝提督凯旋!”比尔灿烂一笑,朝波特尔行了个帝国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