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从南方来的最新消息。”王家密探的头领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报告呈给国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招惹到这位最近变得愈发阴晴不定的陛下。
自从和自己的二儿子决裂，国王的精神状态就似乎不太稳定，虽然那些观察力有限的人看不出来，可密探头领在国王还是王子的时候就追随在他身边做事了，他对国王的了解恐怕比国王那两个儿子都详细，自然看得出来国王最近的情绪不正常。
任谁跟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闹翻也会觉得糟心吧，密探头领看向国王的目光中多了些不易察觉的同情，当然如果国王的糟心不会牵连其他人跟着一起担惊受怕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国王那边，他要么是压根没看出来部下在同情自己，要么是看出来了也懒得给什么反应。最近他的心情确实不怎么好，但那根蒙德的“背叛”无关，他要是对蒙德但凡有那么点父子亲情也不至于用蒙德一辈子当鳏夫来谋夺约维克的领土，更不会将蒙德作为送给伊莎贝拉的“人质”派去帝都。
之所以国王最近心情不好，纯粹是因为国内的政治局面正在日渐失控。北方联盟在伊莎贝拉的带领下已经成了气候，曙光教廷也越来越不老实，其他原本支持王室的少数教派在曙光迫害下纷纷出走，亲眼看着自己登基以来构筑的权力平衡日渐崩溃，国王能有好心情那才叫见了死鬼。
瞥一眼手中报告的内容，国王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消息可靠吗？”他问道。
“应该至少有部分属实，白垩要塞的确是易手了。”密探头领用尽量严谨的措辞回答。
“她从哪儿搞来的军队？那可是白垩要塞。”国王并不因为伊莎贝拉光复白垩要塞而震惊，那可是个没有借助王室力量就硬生生顶住了帝国入侵的狠角色，他奇怪的是伊莎贝拉在哪儿弄来的大军帮她打仗。
白垩要塞位于距离约维克十万八千里的南方，在那里约维克毫无权力根基，即使商人和海盗们都很捧着这位给他们带来大量利益的大小姐，可那顶多算是金钱上的来往，远远不足够让南方人为了伊莎贝拉而拼命，要不是南方人出了名的惜命，阿萨人当年哪里会轻易就将南方诸城纳入王国的领土。
“据说是来自于东方的援兵。”密探头领又道。
“东方？”国王的眉角跳了跳，“你说的是东方诸国？”
“是的，密探发现了沧澜国和金山国的舰队出现在白垩湾中。”
“东方人是什么时候跟她勾结在一起的？帝都谈判的时候？”国王大惑不解。
说起来也是国王自作自受，如果他没有打算在帝都算计伊莎贝拉，至少使团里的随员不会被伊莎贝拉杀得一干二净，他也就不会对伊莎贝拉在帝都的所作所为两眼一抹黑。哪怕以那些随员的本事打听不出来伊莎贝拉的大计划，至少应该知道伊莎贝拉在滞留帝都期间跟沧澜和金山使节过从甚密，得到这份报告的国王也不至于对东方力量干涉白垩湾事务毫无准备。
可惜能给国王报信的随员全都死个干净，而活着回来的普奇显然跟国王就不是一卦的，同样在算计着国王的曙光教廷哪里会给国王什么警告，他们巴不得伊莎贝拉的北方联盟和国王的王领联盟最好来一场旷世大战，才方便曙光教廷浑水摸鱼。
战争是孕育迷信最好的温床，那些家园被毁又找不到出路的流民要么堕落成山贼水匪，要么就是向信仰寻求虚无的救赎，老狼的教会不就是借着诺斯博拉政权崩溃才重新立起来的嘛。如果王国因为内战崩溃了，说不定曙光历代教宗心心念念的地上神国就能借鸡生蛋在王国废墟上崛起呢？
“应该是吧？”密探头领尴尬地挠挠头，他的密探在王领势力最大，在南方多少也有些触角，可离开以上两块地方就没什么本事了，说白了这就是个窝里横的对内组织，连名义上算是国内的北方在伊莎贝拉控制住局面之后都再也难以渗透，他们哪里有胆子和余力去帝都跟玛蒂尔达的夜枭们对线？
“……行吧。”所谓有其奴必有其主，王家密探是个什么德性国王作为掌舵人自然是一清二楚，知道部下没那个本事他也并未强求，好歹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要由密探们保护的。
见国王没有追究，办事不力的头领自然乐得缩着脖子假装木头人，反正责任不算在他头上就万事大吉。
至于国王本人，他在思考白垩要塞对于王室而言到底算是机遇还是陷阱。
在跟伊莎贝拉明争暗斗了这么久之后，国王再大意也该看清楚这个女孩的真本事了——她不仅是个能跟自己下对手棋的政治高手，因为出招刁钻还屡屡能胜自己一星半子，除了王领的那些蠢货贵族还在因为年龄和性别轻视于她，但凡是个王国当局里的明白人都知道她不好对付。
所以既然伊莎贝拉敢勾结东方人武力收回白垩要塞，她就肯定做好了王领在背后插刀摘桃子的准备，毕竟在法理上伊莎贝拉的作为并非全无破绽。
国王授权了伊莎贝拉作为狮鹫王国的全权代表与帝国商议和谈事宜，可没有授权她跟东方诸国合作进攻白垩要塞，故而这次行动完全是伊莎贝拉的独断专行，若是放在帝国可以被直接问罪下狱的那种，哪怕在王国国王的权力没有那么大，白垩要塞依然是受到广泛承认的王室直辖领地，做主也轮不到伊莎贝拉这个连公爵还没当上的临时执政插手。
故而国王大可以因为伊莎贝拉擅自作为“私启边衅”向北方联盟发难，可不知为何国王总感觉亲自下场可能会导致什么不可预测的糟糕结果，偏偏白垩要塞这块肥肉又真的香，如果王室能收回对白垩要塞的控制王领那稀烂的财政就有救了。
“王国海军现在状况如何？”思来想去国王还是觉得自己暂时先隐于幕后比较好，如今王国政局这潭水里浑水摸鱼的家伙太多，轻易下场很容易被枪打出头鸟，他决定先投石问路。
“据说是在伊斯塔特运河上找到了新生意，力量恢复得还算不错，但是霍雷肖提督似乎跟伊莎贝拉小姐过从甚密，如果让他们动作的话……”密探头领担忧道。
“呵，所谓情谊只是因为利益冲突还不够大而已。”国王对密探头领的说法嗤之以鼻，“如果能够让海军重新控制白垩要塞，你看霍雷肖那个穷酸的老家伙会不会给约维克翻脸？”
“陛下的意思是？”密探头领投来探寻的目光。
“给霍雷肖发一封密令，就说王室依然承认海军对白垩要塞的统治权，至于怎么拿回白垩要塞，让霍雷肖自己去跟约维克扯皮。”王国海军就是国王投下的第一颗问路石子。
“陛下，光靠海军大概没有能力跟伊莎贝拉小姐博弈，他们绝对不是东方人的对手。”密探头领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国王撇了撇嘴，“所以我们要给霍雷肖找点帮手，你去将消息透露给那些王领贵族们，可以暗示这里面有我的意思，如果有谁犹豫不愿意下手，就承诺给他们在必要的场合王室会出面帮忙站台。”
“是，陛下！”有王领贵族帮衬头领马上心中就有了底，那些贵族们刚刚通过白嫖战争税个个手上有钱有兵富裕得很，只要他们想可以立即将海军重新武装起来，有白垩要塞这块肥肉吊着想来会有不少利欲熏心的家伙愿意加入其中分一杯羹，至于是谁笑到最后嘛……
陛下的算盘打得还真响亮，约维克和北方联盟不好对付，一盘散沙的王领贵族想要各个击破就容易多了，只要白垩要塞的控制权回到海军和王领贵族手里，光是密探头领自己就能想出一百个办法来重新收回本该属于王室的权利，大不了再苦一苦百姓多让给那些贵族一些本地利益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