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约维克公爵领的执政班子经过全体讨论之后,修建一条从康瓦尔直通约维克堡的运河决议毫无悬念地通过了,但确立意向不代表工程就能马上执行,地图上那条看似只有五十公里长的红线在现实地形中意味着近百个山头和十几条横贯其中的溪流,单单是地形考察和计划制定可能就要耗费好几个月时间。
不过好在运河开发计划的参与人员士气都相当不错,作为这个世界史上第一座利用火药技术的人造大型工程,工匠之神教会的工匠和智慧之神教会的学士们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显然他们意识到了参与这次计划很有可能给自己争取来一个青史留名甚至受到自己所信仰的神明注目的机会。
当然这里面少不了伊莎贝拉以智慧之神名义进行的鼓动,而且这些鼓动并不单纯的画大饼,她已经做好了提拔数名表现优异的学士成为新晋神眷的准备,不知道是不是抱着跟伊莎贝拉类似的想法,工匠教会那边也传出了同样的风声。
唯一的意外是,施耐德不知为何强烈要求带着自己的老弟兄们以安保名义加入工程团队。
“你们又不是必不可少的技术专家,留在约维克堡也不代表你们就没事干,安保工作交给亚瑟的市民卫队就好了,非要跑去凑这个热闹干嘛?”伊莎贝拉对施耐德的固执要求感到十分费解。
“大小姐,你不觉得这是个能学习火药运用的大好机会吗?”施耐德也不卖关子,他知道自己想参与进去就必须说服对方。
“所以你想借助参与这次计划的机会学习怎么使用火药?”伊莎贝拉又不傻,马上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啊,当看到半座山坡在我眼前几秒钟就被炸平之后我就认定了,以后的战争形式必然会被火药所改写,您用在纳尔德尼舰队上的火炮和炼金术士们捣鼓出来的火枪,它们才是战争的未来。”施耐德兴冲冲地说着,“我和我那帮弟兄们也都老大不小了,虽说还能仗着壮年给大小姐继续干上十几年保镖,可十几年以后呢?我总要给大家谋个出路,总不能等他们人老力衰之后就用一笔退伍金把他们都给打发走吧。”
“你这家伙倒是目光长远。”听施耐德提起自己的前佣兵弟兄们,伊莎贝拉方才理解到施耐德在深远层面上的考虑。
施耐德是想把只知道仗着一身勇力吃青春饭的老弟兄们都重新培养成火器专家。很显然他看出了日后的约维克军事力量必然会大量换装火器,如果自己能先行一步转换赛道,哪怕那些老弟兄资质不够担当指挥官,也可以凭借对于火器应用的熟悉成为训练场上的教官,从而大大延长佣兵们的职业生涯并抬高他们的职场天花板。
“嘿,跟着大小姐混了这么久,要是还没养成些长远眼光我就是个废物了。”施耐德嬉皮笑脸地拍了个马屁,看来是无论如何都打算抓住这次职业转型的机会。
“行吧,既然你坚持我也没理由非得阻止。”对于施耐德的灵活圆滑伊莎贝拉心中是相当赞赏的,她知道自己要领导的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因循守旧的人在这种时代里可没有活路。
“那我就替弟兄们多谢大小姐了!”施耐德连忙感谢道。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既然你跟我说你们是以安保的名义加入团队的,那么就老老实实干好安保的工作,如果让我知道你们为了自己的便利干涉工程进度,那可别怪我让其他人把你们替换下来。”赞赏归赞赏,原则性的问题伊莎贝拉不会妥协。
“那是自然,我一定把弟兄们都看好,让他们多看多学绝不捣乱,如果捅了篓子责任全部在我,断不会让大小姐难做。”施耐德听出对方是在敲打自己,当即向伊莎贝拉立下了军令状。
“那好,我给你写一份正式的任命书,以后运河工程的安保任务就由你来主导负责了,如果有谁想来打探消息或者搞破坏,下手不必留情。”伊莎贝拉这才正式点头,抄起手边的羽毛笔给施耐德写了一份公爵府承认的任命书。
打发走了欢天喜地的施耐德,伊莎贝拉坐在这间她正式执政三年来都没怎么待过的办公室里,开始筹算起运河计划需要考虑的其他重要项目。
不管是伊莎贝拉本尊还是少校,二者都没有接受过执政者的科班教育,所以在主导筹划这么一个前无古人的大型公共工程她还是比较心虚的,在查阅了大量文件资料并把公爵府的行政官员逐个叫来重新了解过一遍约维克领当前的财政状况之后,伊莎贝拉用了两天时间总结出这个大工程的执行难点。
要修建这条运河,约维克领总共得面对四个主要问题:
其一是修建运河所需的资金,别看约维克堡一地在伊莎贝拉的先进治理理念下看似欣欣向荣,可帝国与诺斯博拉叛军给约维克领带来的战争破坏还远远没有被敉平,很多被破坏的区域至今都维持着战争期间的破败状态。
大量涌入约维克堡的流民意味着领内很多乡村地区的民众在家乡已经活不下去,伊莎贝拉不可能坐看这些蕴藏有大量待开发资源的土地就这么如此荒废,所以即便约维克领现在的财政状况相当不错,她还是要分出相当一部分盈利用于战乱破坏地区的重建工作和难民流民的回迁安置。
其二是供给运河劳工的粮食问题,也是让多山缺粮的约维克领受制于人七百多年的老大难问题。在查阅过去的资料时伊莎贝拉发现约维克家历代家主中但凡比较英明的都在试图解决这个先天不足,可惜他们的举措普遍成效都不大。
早在约维克领还是帝国殖民地的时候这里就依赖康科德高原的粮食输送,等到约维克反叛帝国加入王国阵营后王领平原又成了约维克领的主要粮食进口来源,如今那位国王陛下显然不会向伊莎贝拉提供足够支撑一场大型公共工程的粮食供应,她就只好给那些即将参与运河修建的民工另谋出路。
其三是修建运河的技术人才缺口,虽说有工匠教会和智慧教会鼎力相助,在这个人均教育水平逼近文盲的时代想要执行这么一场大工程,想满足这个计划需要搜罗到具有专业素质的技术人才数量依然多到让伊莎贝拉很是绝望。
按照少校那个世界的技术水平伊莎贝拉试着计算了一下,她可能需要上百名水利工程专业人才总览全局排除事故、数百名掌握爆破技术的技术工人开辟河道节省人工、上千名具有工程经验的职业土木工人作为工头带领其他临时民工修整河道以保证不会出现技术问题,然后才是出钱出粮征集劳工。
要知道修运河可不是在山间挖条沟把河水引导进去就成,这条运河在计划中是需要兼顾水上航运和水利灌溉重任的多任务工程,首先就要确保无论枯水期还是丰水期运河都能航运通畅。单单一个防洪泄洪的设计就足够让人头大,更别说还有预防水土流失等等哪怕在少校的世界那边也是技术难题的要求,伊莎贝拉可不想因为这条运河让自己的老窝子约维克堡面临洪灾风险。
除此之外约维克领的气候在冬季还会降到零下,所以寒冷时段运河又要面临封冻和凌汛压力,以及在冬季将运河改为冰排运输通道时的安全问题。
其四则是与上一点密切相关的水源问题,以往康瓦尔的水网和约维克的水网是井水不犯河水,二者之间虽然距离颇近,可在群山遮挡下几乎从未互相干涉过。现在伊莎贝拉计划的这条运河直接联通起了两个公爵领的水网,是否会因此导致双方固有水网发生流量变化也未可知,甚至有可能出现上游的康瓦尔流量枯竭、下游的约维克泛滥成灾这种灾难性后果。
为了解决这个隐患,控制两个水网之间的总流量就成了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故而运河的构造绝对不能像伊斯塔特运河那样是一条平铺直叙的大河沟,船闸、水库、泄洪沟甚至洄游鱼道等等这些颇有施工难度的基础设施都需要纳入到计划的考量之中,如此一来又大大加强了运河的修建难度。
这么说吧,如果伊莎贝拉能把这条运河完美地修成,她就相当于获得了一条连接北方的高速公路并在约维克开辟出产能不亚于王领一个伯爵领的鱼米之乡,可若是事先调查不足让运河成为当地生态和气候系统崩溃的罪魁祸首,那时候不只约维克会毁在她的手里,就是上游的康瓦尔都会跑过来找她算账。
“唉,以前没做过这种工作,等到上手才发现需要顾虑的东西是真多。”揉了揉用脑过度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勤奋的伊莎贝拉再次埋头在资料和计划书的海洋之中。
足足大半个月之后,关于这条运河的总体计划书的初定版本才在伊莎贝拉这儿新鲜出炉,伊莎贝拉立即召集了公爵府上所有行政管理方面的头面人物和从考察现场拉回来的部分技术专业人才对该计划进行详细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