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再见面,伊莎贝拉小姐。”再次见到那位孔武有力的康瓦尔公爵,伊莎贝拉就是个瞎子都能感受到这位公爵大人的无奈。
“是啊,我也没想到。”伊莎贝拉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她也没想到诸神对待圣战的态度是如此不管不顾,直接打破了她对山脉开发计划的安排。
不过从总体而言这场圣战的发起对伊莎贝拉还是有利的,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大量军队伴随着圣战的号角声涌入奥特兰提山脉意味着无数的补给节点会随着军事需求建立起来,当这场圣战结束失去了军事用途的补给节点并不会被拆解而是会被转变成北方联盟—阳光海岸商路的贸易节点,一切只需要伊莎贝拉在安排进军路线的时候做出一点小小的引导。
想来诸神是不会在乎伊莎贝拉占这点小便宜的,再怎么说她也是这支圣战联军中不可或缺的参与方之一不是?顺手修起来的商路就当是从中收取的报酬了。
在圣战谕令发布后的一个月间,纽海威的现居住人口已经从近万暴涨到接近五万人,几十平方公里的雨林在两位母神的力量下被彻底夷平变成了连绵到视野尽头的军营。南海龙王的介入平缓了奥特兰提山脉崎岖的水脉令一条从康瓦尔直通纽海威的水上补给路线成为可能,这位龙王爷在治水方面的效率是如此之高,以至于伊莎贝拉在考虑要不要以信仰为报酬把祂给拉入到运河计划中去。
于是乎在短短一个月间,维持莽荒状态成千上万年的奥特兰提山脉边缘就逐渐有了文明的模样,如果只依靠人类的力量,哪怕是不计代价要完成这个过程也需要数年到数十年的积累,而在几位互相协作的神明面前不过是十几天的事儿。
“也许等我们打赢这场圣战之后,应当好好讨论一下奥特兰提山脉的归属权问题。”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止康瓦尔民众探索这片山脉的脚步,公爵只能尽力为康瓦尔争取最大的利益。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伊莎贝拉的回答像个复读机,不过她心中已经在盘算着另外一个大计划了。
北方联盟的政治构架现在还是太松散了些,导致它如此松散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康瓦尔人对外部环境的自我疏离,也许在大家的利益彻底混杂在一起之后这种刻在文化基因里的自闭症能得以缓解?
另外,被圣战二字吸引来到纽海威的大人物并不只有康瓦尔公爵一个,比如休伊的父亲达伦就作为贸易之神教会的代表迅速赶到,让伊莎贝拉很是怀疑这位来得飞快的父亲之前是不是背着她躲在约维克帮自己的儿子做事。
“啊,奥特兰提山脉,我的探险经历又要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了。”相比起公爵的横眉冷对,无论什么时候都笑呵呵的达伦就好相处许多,“要不是我家老爷子年事已高扛不住雨林里的风餐露宿,我怀疑他会丢下国相之位跑来当这场圣战的总后勤官。”
“那么您对我们现在的补给状况有何感想,我的总后勤官阁下?”作为实际上的心理同龄人,伊莎贝拉跟达伦相处起来十分自在。
“说实话?”达伦尴尬一笑。
“当然。”
“实话就是,糟糕透了。”达伦的笑容变成了苦笑,“看完后勤那边的文书我就后悔到这儿了,应该让休伊那小子替代我的,您知道我这人最讨厌麻烦。”
“真有那么糟糕?”最近伊莎贝拉都在忙着安排陆续前来纽海威汇合的圣战军士,补给那边的事情她还真没怎么上心。
“这里是奥特兰提山脉,我的大小姐。”达伦发出沉重的叹息声,“即便有龙王的神力帮助我们梳理水脉,地形落差问题依然无法得到解决,这条水路要途径至少三个高低差百米起步的大瀑布,我承认这些瀑布作为旅游景点美得让人窒息,可想要让货物以最低的成本和风险通过它们简直就是在挑战我的发际线。”
“好吧,我会让纽森堡的工匠尽快赶来这里。”提起那几座壮观又恼人的瀑布伊莎贝拉也是没什么好办法,好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纽森堡城在二百年前就根据城市的特殊地势建起了足以在百米落差下吊装货物的滑轮机组,更别提现在还有工匠之神亲自下场帮忙。
只不过这些从全国各地遵循信仰号召前来纽海威参加圣战的工匠们在抵达之后会发现自己即将忙成狗。除了在三座瀑布上修建吊装机之外他们的既定任务还包括但不限于满足纽海威圣战军的日常装备损耗、配合老狼和贸易之神的信徒开拓一条与水路平行的地面商路、纽海威城的城建扩张计划以及几天前被定名为纽弗兰的第二前进基地的修造工作。
当然受累的绝不仅仅只是工匠之神的信徒,君不见自然母神的祭司们在这一个月里几乎把他们积攒毕生的神力和精力都快掏空了。在完成了无害化铲平几十平方公里雨林这种怎么看怎么不科学的壮举之后他们又迅速投入了农业生产中。
别的不说,单单是为了满足圣战大军开进山脉所需的金鸡纳霜就让这些祭司劳累到连在街上走路都打飘,人们看着那些生无可恋的脸庞感觉自己面对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被从内而外压榨成渣滓的游魂。
“别再来任务了,真的一滴神力都不剩了!”某位苦大仇深的自然祭司连做噩梦时都在为了自己那恐怖的工作量哀嚎。
至于贸易经理人计算货运量算到头秃,大地祭司梦里都在工地上打灰,梦境斥候等着因为睡眠严重不足的红眼睛为越来越大的城镇边界提供巡逻警戒,智慧学士发疯般带着各种危险爆炸物开山裂石等等怎么看怎么违反劳动法的情况,只能说是一种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常态了。
对于纽海威这种从内而外喷薄出来的狂热,伊莎贝拉从少校的记忆中找到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联合国际于世界大战爆发之初进行的全面战争动员时,那些对解放全人类充满了美好想象的年轻人们也是如此拼命。
这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让伊莎贝拉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尤其她知道那些为了理想献身的年轻人最后的结局,只好用同样狂热的工作态度来麻痹自我让大脑没时间联想太多。
协约同盟那边发明的新词儿叫什么来着,PTSD?反正挺适合描述伊莎贝拉现在的心态。
“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工作就在那里不会自己跑掉的。”偶然发现刻苦工作的伊莎贝拉兴致似乎十分低落,蒙德很贴心地走过来关心道。
“不是累了,我只是……”伊莎贝拉没法跟蒙德说明自己的情况,总不能说她是触景伤情吧,要知道在大陆历史上有记载的上一次大规模圣战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儿了。
对,还是那位在狮鹫王国历史上怎么回避都绕不开的叛逆者奥兰多,曙光女神为了保住格里芬尼亚王室政权对自己的信徒发出了圣战号召,奥兰多也有幸成为继大洪皇朝最后一位皇帝之后第二位被明确记载遭到神明直接针对的凡人。
“好吧,也许你需要这个。”怜爱地看着眼前“逞强”的少女,蒙德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一颗什么黑乎乎的玩意儿弹进了她的嘴里。
“……这是?!”感受着口中弥散开那熟悉又陌生、混杂着浓香的苦涩味道,伊莎贝拉面露震惊。
“好像是梦境之狼的斥候发现的一种本地植物,动物咀嚼这玩意儿的果实之后就会进入亢奋状态,然后智慧学士和自然祭司用这种果实和桄榔糖捣鼓了一通就是你现在吃到的糖果,好多在工地上撑不下去的人现在都靠这种还没命名的新糖果来提神。”知道伊莎贝拉最近忙得很没时间计较这种小事,蒙德笑着解释道。
好吧蒙德,你知道这种还没命名的玩意儿在另外一个世界创造了多么恐怖的经济价值,人们为了满足对它的嗜好又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付出了多少奇妙巧思吗?
反正在战争末期协约同盟和联合国际都对对方采取了严格海上封锁那段时间,人们宁可食用明知道对身体有害的代可可脂也无法戒掉对巧克力的贪求。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知道就意味着智慧之神不知道,显然那些误打误撞开发出巧克力的学士们压根就没想过跟他们的神提前问问,也许是他们觉得这种小发现还用不着打搅他们的神明,又或者某位运气好的大学士在翻找她建立的智慧殿堂时无意间看见了有关可可和巧克力的记载,反正无论是哪种伊莎贝拉都乐见其成。
对自家信徒成长的欣慰和可可脂的浓香成功安抚下了伊莎贝拉紧绷的神经,看着未婚妻逐渐伸展开的眉头,蒙德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还记得自家未婚妻喜欢糖果,果然自己特意来一趟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