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战谕令发布的第二个月末，北方大地已经被白雪所覆盖，作为北风大祭司的雷奥妮才带着诺斯博拉和荒原部族组织起来的一万圣战军姗姗来迟。
倒不是说雷奥妮对北风之神缺乏敬畏所以刻意拖延，实在是被比约恩兄弟给糟蹋得不成样子的诺斯博拉领简直遍地烂摊子，单看在诺斯博拉叛变时期能轻易拉起十万大军的诺斯博拉领如今只派了可怜巴巴的一万人过来参加圣战就瞧得出来诺斯博拉境内的可用劳动力匮乏到了什么地步。
在得知圣战即将开始的时候，无论北风之神祭司团还是雷奥妮本人的表态都相当积极——从伊莎贝拉那儿听说奥特兰提山脉比想象中富饶得多之后，雷奥妮就在盘算着尽量加大诺斯博拉能从中分得的利益份额，可少校的世界那边有句俗语叫亲兄弟明算账，牵涉到三个公爵领的外交纠纷，即使雷奥妮跟伊莎贝拉之间的私交再好她们也得公事公办。
所以诺斯博拉想要分到更多的利益就得出更多的力气，可现在的诺斯博拉哪儿有什么余力去介入奥特兰提山脉的局势啊？
无论雷奥妮如何想尽办法动员人口，在内乱中已经被折腾怕了的诺斯博拉民众都对远赴他乡不感冒，或者说那些下定决心开润寻找新生活的诺斯博拉人现在已经要么在约维克堡要么在法班缇娜，还留在诺斯博拉的除了跑不动的老弱病残，就是为了照顾这些老弱病残动弹不得的青壮劳力。
要不是北风之神亲自下达了圣战谕令，莫说一万人就是一百人雷奥妮都未必组织得起来。
她这个公爵现在当得就是这么惨，每天看着比自己小时候萧条得多的北风堡，过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好日子的雷奥妮愁得连吃她最爱的小零食时都不香了。
“太棒了，我喜欢这种糖果！它的原材料能不能在诺斯博拉引种？”当然，即便是这样的雷奥妮也无法抗拒牛奶巧克力的魅力。
“很遗憾可可树只能在热带和雨林环境种植，诺斯博拉太冷也太贫瘠了。”伊莎贝拉无情地粉碎了雷奥妮的幻想，她倒是知道用大豆油和棕榈油可以制作代可可脂来满足对巧克力的需求，可惜少校不是食品化工专业的，在中世纪捣鼓油脂氢化这种高端操作属实难为他了。
“好吧，我那不毛之地的家乡。”雷奥妮顿时失落极了，刚才她还幻想着等自家的巧克力工坊开起来自己就能实现糖果自由，完全没考虑到这玩意儿对少女的体重会有多么可怕的影响。
“等商路建起来你可以进口原材料嘛。”小丫头的表情看起来太可怜，伊莎贝拉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是啊，我们赶紧杀光那些食人族吧！”雷奥妮闻言眼前一亮，用期待的语气讲了句血腥味十足的话，而旁人完全没觉得不对劲。
没办法，圣战就是如此的你死我活。在有神明背书这个大前提下所有人类自己规定的道德都得暂时靠边站，绝大部分常规战争中被指责有违道义的越线行为在圣战中属于常态，甚至很多平时温文尔雅的人会刻意地让自己变得凶残起来以向神明和他人证明自己的虔诚。
再说了，您指望在中世纪讲究人道主义？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达伦先生，我们的后勤储备做得怎么样了？”即便是伊莎贝拉也没有对雷奥妮的表态发表任何意见，世界大战末期的残酷程度丝毫不亚于圣战，还因为人们手中掌握了效率更高的杀戮兵器变得愈发血腥与效率。
“勉强能支持一个月的全线作战。”达伦郁闷地抚摸着自己又往上拔了几毫米的发际线，“从现状考虑这已经是极限了，除非我们能拿下更多的稳固前进基地将补给网络给全面铺开，否则储备耗损会远大于利用价值。”
“凯宁少爷，敌军的侦查情报呢？”伊莎贝拉的目光又看向一直在带着康瓦尔部队外出作战的凯宁。
“敌人比预想中要多，战斗力也很强。”凯宁的脸色有点黑，几天前他率军前往建立纽弗兰要塞的时候被食人族在雨林中给打了伏击，虽说他父亲带来的援军逼退了伏击者让损失没有进一步扩大，可被康瓦尔公爵救援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让凯宁不爽很久。
“没有具体的数字预估？”看着凯宁那黑如锅底的脸色，伊莎贝拉在认真思考是不是每个封建领主家庭都存在严重的亲子问题。
“具体的数目我说不上来，因为不知道上次他们是不是倾巢出动。”凯宁郁闷地摇摇头，“至少跟我们正面交战的食人族人数就已经超过三万，母神在上啊这群野蛮的家伙难道是种在石头坑里就能长大成人吗？还是说奥特兰提山脉富饶到轻而易举就能供养起一个动员出数万士兵的文明还不让外人发现？”
“开会时记得挑重点说，凯宁。” 静静看着儿子闹别扭的康瓦尔公爵插了句嘴，“那些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要做的是把他们杀光。”
“抱歉各位，我跑题了。”被父亲挑错的凯宁脸上涨起一丝潮红，“总之我的建议是最好别把那些食人族当成野蛮生番来看待，他们虽然在装备上远逊于我们，可邪神的赐福让这些异端拥有比正常人类大得多的力气，我亲眼看见有个拿着石头战棍的异端一棍子就敲瘪了士兵身上的金属胸甲，士兵的长矛捅在他们的躯干上却无法致命，而且我说的不是特例。”
“所以依靠吞噬外物加强自身的力量在食人族中是个普遍现象？”此言一出与会者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原本大家以为在当代文明的加持之下对付一群食人生番应当是砍瓜切菜，现在看来好像他们都低估了这场圣战的难度。
“应该是。”凯宁点点头，“我唯一能给出的实用建议是在战后尽量收殓我方死者的尸体，当然最好还是就地焚毁，免得那些尸体变成滋养敌人的养料。”
“虽然很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士兵，似乎也只能如此了。”康瓦尔公爵很勉强地赞同了儿子的看法。
在大陆的传统文化中，除了海神信徒崇尚海葬之外绝大多数宗教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尤其大地母神的信徒更是如此，强制执行火葬肯定会影响圣战军的士气，可也不能眼看着死者的尸体变成敌人的粮食吧？
“那就这样命令下去吧。”伊莎贝拉倒是对火葬没什么意见，清洁省事还能避免敌人壮大，何乐而不为呢？
就在会场里因为火葬的事情气氛有些沉闷时，某个本没有资格参加会议的智慧学士突然闯进了会场。
“大小姐，我有紧急情况报告！”那位学士手里还抱着一根被布条缠起来的什么东西，从学士吃力的动作来看，那根东西似乎颇有分量。
“什么事？”伊莎贝拉瞥了那位气喘吁吁的学士一眼，对于这帮自费帮自己干活的科学家她容忍度很高的。
“各位请看看这个！”学士将手中的东西“咣”地一声扔在了会议桌上，解开布条露出下面黑乎乎的东西。
“……这东西是铁质的？”那根笨重的棍子冶炼技术似乎颇为粗糙，靠着棍子上密密麻麻的空泡伊莎贝拉才勉强看出来它的材质应当是掺杂了大量杂质的铁。
“它是我的学徒在之前打扫战场时发现的，”学士一脸的忧心忡忡，“他说这是一具食人族尸体手里攥着的武器。”
“那又怎么了？”初到贵地还没太搞清楚情况的雷奥妮奇怪道，眼前的大铁棍子说它是兵器都有些侮辱兵器这个词，如此粗糙的冶炼技术跟山脉外面的文明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公爵小姐，几个月前我们和食人族遭遇时他们手里还是一水儿的石器和骨器，那时候我们判断这些食人族根本没有掌握冶炼技术。”跟食人族打交道最多的凯宁却是感觉头皮发麻，开拓队进山几个月食人族就获得重大的科技进步，这事儿怎么看都不像巧合。
“会不会是他们拷问了我们的俘虏？”雷奥妮一愣，又问道。
“不，食人族和我们语言不通，他们跟普通人类都不是一个物种。”伊莎贝拉摇摇头否定了雷奥妮的猜测，“我刚刚有个很可怕的猜想，你说那些食人族在吞噬人类尸体的时候，除了肉体力量之外是不是也会吞噬知识？”
“这……”此言一出就是雷奥妮都意识到的情况的严重性，冷汗从她的额角缓缓流淌下来。
现在圣战军能对食人族保持优势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先进的武器装备，如果食人族能依靠吞噬人类的尸体让自己的文明获得飞跃式发展那就太可怕了。
想想吧，如果食人族吞了一位掌握火枪制造技术的学士，那些几个月前还在挥舞石头棒子的野蛮人就有可能捣鼓出哪怕在全大陆范围也是最高新技术的火枪，这是何其恐怖的战争潜力！
“火葬必须要彻底执行，得有人跟士兵们把情况讲清楚，还有从现在开始各个定居点和要塞的防御工作必须做好，尤其是智慧之神的学士们！”康瓦尔公爵脸色阴沉地给会议成果作了总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