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诺奇,你看见科佩了吗?”在帝陀拉凯旋大军的行列之侧,一个瘦弱的男人正拉住某个耀武扬威的战士询问。
“你找科佩?”被拉住的战士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科佩已经回归原初血海了,可惜这一仗撤得太匆忙,不然我非得从大酋长那里要来他的右臂作为赏赐。”
“怎、怎么会呢?”瘦弱的男人目瞪口呆,似乎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已经没有那个愚蠢的科佩继续纵容你了,墨西加。”战士看向瘦弱男人的目光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要么你们一家投靠一位强大的战士作为奴隶获得庇护,要么你们就得被赶出帝陀拉被那些外来者猎杀,反正没有人会喜欢你这个瘦竹竿的尸体。我听说科佩在几个月前还曾经让给你一具外来者的尸体,他真是昏了头才会如此纵容一个瘦弱的奴隶,如果吃下那具尸体的人是他也许还能在战场之上活下来继续为血神奋战。”
可是墨西加已经停不进战士滔滔不绝的嘲讽了,他失魂落魄地离开热闹的街道,如同梦游般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在那座由竹子搭成的破旧小楼后面,做工粗糙的金属熔炉还在往雨林中排放着热气与浓烟,一大一小两个只用树叶和藤蔓遮住隐私部位的帝陀拉女孩正一边小心翼翼地看护着熔炉的火焰,一边从土塘之中收集冷却下来的铁水。
“墨西加,你回来了!”个子更高年龄更大的女孩看见墨西加出现在院子门口立即站起来打招呼,“科佩呢?他去参加庆功宴了?”
“科佩他……”墨西加颓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真相堵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以前的墨西加不是这样的,虽说自小瘦弱的他受到了血神的嫌弃,可他依然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名凶残的战士,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尊严和荣誉,更因为在帝陀拉文化中只有血神的战士才能被视为真正的人。至于其他被血神抛弃的废物只是奴隶、附属品或者说储备粮,他们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任由自己侍奉的那位战士予取予求,哪怕那位战士跟他们也是血亲家人。
墨西加无论如何也不想作为一个废物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哪怕他的同胞大哥给予了他足够的保护与尊重。
和那些古里古怪的外来者不同,帝陀拉根本不存在所谓血亲的概念,只有战士才有资格繁衍后代,而如果战士的儿子没能得到血神的青睐,那么这个孩子就会立即被贬斥为奴隶。
至于女孩和她的母亲?血神格外青睐强壮的男性,在帝陀拉几千年的历史中还没出现过女性战士,这个种族的所有女性都是男性战士的奴隶,她们没有权力只有无尽的义务。
“他、他回归原初血海了?”高个子女孩黝黑的脸庞一下子变得煞白,大哥科佩死了也就意味着这个曾经温馨的小家庭失去了顶梁柱,如果没有另外一个战士愿意庇护他们,这些“废物”的下场就是被赶出帝陀拉成为放逐者。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雨林中,被放逐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惩罚,那意味着他们的血肉无法通过被战士所食用回归原初血海,他们的肉体会被雨林中的野兽吞噬,他们的灵魂将永远在雨林中游荡哀嚎!
“不,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只要让大酋长看到我们炼制出来的铁器,大酋长就会承认我已经得到了赐福!”妹妹的崩溃显然刺激到了墨西加,隐藏在骨髓里的凶性赶走通过吞噬外来者获得的理性重新占据了思维高地,他不愿意服输,更不愿意自己和两个妹妹从此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墨西加很清楚特诺奇那个残暴的家伙对他的两个漂亮妹妹垂涎已久,落在他手里的女人大多只能活到第一个孩子出生。如果孩子是受到血神赐福的战士,孩子的母亲还能多活一段日子,可若是诞下女孩或者像他一样不受血神待见的废物,孩子和女人的生命自此就算是到头了,他们很快都会被特诺奇折磨致死。
以前在特诺奇朝妹妹们提出要求的时候科佩还能用超人一等的武力保护她们不被特诺奇欺辱,可现在科佩已经战死了,这个家里能够保护两个妹妹的只剩下墨西加一个男人了。
“可是你的铁器并没有护住科佩。”妹妹那边似乎已经丧失了一切希望,对于墨西加寄予厚望的铁器的信任也随着科佩的死亡迅速消散。
“至少我们要试试!”墨西加猛地抓住妹妹的肩膀强行让她跟自己对上视线,“如果我无法被大酋长承认,你们就要变成特诺奇的奴隶了,他恨死了科佩,更不会好好对待你们!”
“但是……我们要怎么做?”妹妹退缩于墨西加那如同雨林毒蛇般的冰冷目光,“大酋长哪里是说见就能见到的?只有战士才有资格在大酋长面前出现,而现在没有任何一个战士愿意帮助我们传话。”
“我们不需要战士的帮助。”墨西加紧咬牙根回答,“我以前听科佩讲起过奴隶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获得面见大酋长的权力,那就是直接向一位战士发起挑战取代他的地位。”
“你疯了!”妹妹被墨西加的疯狂吓得尖叫出声,“你根本不是战士的对手,你会因为自己的僭越被活生生拆了,我们也会被你连累!”
“我有铁器。”墨西加依然对自己的造物信心满满,“那些外来者也没有强大的力量,他们的体质跟我们这些奴隶区别不大,但只要穿上他们的铠甲用上他们的武器,战士照样可以被屠杀,就像科佩的死法一样!”
可惜无论墨西加怎么威逼利诱,妹妹们都不愿意再相信墨西加更遑论出力帮他的忙,不是战士的墨西加在身份上跟两个妹妹没有区别,自然也就没有命令她们的立场。
但两个妹妹的不理解没能阻止墨西加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拿起了原本给科佩准备的武器,改装轻量化了那套沉重的铠甲,然后在一众帝陀拉战士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径直来到大酋长宫殿面前。
“止步,奴隶!”看守宫殿的战士恶狠狠地拦住了科佩,“这里不是你有资格踏足的地方。”
“按照血神的谕令和古老的契约,我要挑战一位战士的地位。”墨西加沉静地向守门战士解释道。
“呵,就凭你这个瘦竹竿?”守门战士嗤笑道。
“我有这个权力。”墨西加的目光中满是坚持,仿佛如果得不到允许,他就会当场拔刀跟两个守卫拼命。
“好吧,我们又有乐子看了。”两个战士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人前往宫殿向大酋长报告去了。
胆敢挑衅战士的绝望奴隶在帝陀拉并不多,可也不是完全没有,绝大多数时候这种挑战意味着一场闹剧般的虐杀,因为被挑战的战士即使能够战胜也会被其他战士视为战士中间的弱者,否则奴隶为何会专门挑战他的地位呢?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兼泄愤,被挑战的战士往往会用最残忍的手段处决质疑他权威的奴隶。
当然在帝陀拉漫长的历史中绝不是没有战而胜之的奴隶,这种绝地翻盘的情况凤毛麟角,但几乎每个获胜者后来都变成了帝陀拉的一代传奇。
“大酋长要见你。”帝陀拉的酋长宫殿规模算不上多大,没一会儿功夫战士就带着古怪的目光返回门前。
墨西加沉默地点点头,跟着战士来到大酋长的王座间。
“就是你这个瘦竹竿要挑战血神的战士?”体态肥硕的大酋长如同一坨肉山堆积在用人骨搭建的苍白王座上,两只几乎被脂肪给挤没了的小眼睛朝墨西加投去锐利的目光。
“是的,伟大的酋长。”墨西加五体投地不敢抬头去看,他有勇气挑战一位战士的地位,却没有勇气违抗酋长的权威。
“好吧,你想挑战谁?”大酋长兴味盎然地问道。
“特诺奇!”墨西加毫不犹豫地念出了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名字。
“如果你获胜了,你要得到什么样的赏赐?”大酋长又问。
“我不求其他,只想得到大酋长的承认。”跪在大酋长面前陈情已经拿出了墨西加毕生的勇气,他哪里还敢要求更多?
“可以,以血神之名,如果你赢了我就承认你。”大酋长不以为意地笑笑,“谁去吧特诺奇叫来,另外也让其他战士们看看乐子。”
“是,大酋长!”自有战士领命而去,墨西加也被带到了专属于战士们的角斗场中。
“瘦竹竿,你胆敢挑战我的权威?!”被告知自己成为了被挑战者时特诺奇顿时就出离愤怒了,他的地位在战士中间本来就不高,不然也不会因为实力差距次次都被科佩给教训,如今压在头上的大山刚刚被挪走墨西加这个不长眼的废物就让他沦为战士们的笑柄,特诺奇怎能不怒?
“我想这么做已经好久了。”墨西加的心态倒是十分沉着,外来者尸体带来的赐福告诉他愤怒在战斗中并无多大益处,尤其是自己在力量方面不占优势的时候。
“好,好好好!”听到看台上其他战士们的哄笑声特诺奇恨不能现在就徒手把这个瘦竹竿给折成几段,碍于高坐在角斗场最上方的大酋长,他暂时只能忍着。
“废话够多了,开始吧。”终于,厌倦了下方闹剧的大酋长随意地摆摆手,一场血腥角斗宣告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