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绝大部分人格都由异界外来的唯物主义者构成的人，伊莎贝拉对这个世界的神明存在天然的不信任，哪怕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些日子也跟这个世界建立起了深刻的联系，但她从未忘记这个世界的神明可能是少校家园世界文明覆灭的罪魁祸首。
所以伊莎贝拉对于神明的态度向来是最高等级的防备和较低限度的利用，非必要的话尽量减少接触避免接受对方太多影响，因为就算是她也搞不清楚那些与自己接触的神明究竟是真心想要友好接触还是背地里包藏祸心。
至少通过那个没什么心眼的老狼伊莎贝拉得知了自己异界来客的身份在神明圈子里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就连老狼这种在神明中极度边缘化的存在都能知晓她的来头，其他手握大把信仰一个念头便可以移山填海的神明又怎么会毫不知情？
但这一次伊莎贝拉却拿出了“师父又被抓了快去找观音菩萨”的态度向诸神求援，这是她深思熟虑后采取的试探。
一方面这次出血热疫情来者不善，只靠伊莎贝拉确实很难顶得住。另一个世界对付出血热主要靠的是成熟医药化工产业生产的抗病毒药剂，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捣鼓不出来，更何况这种病毒疑似得到了血神神力的加持。
另一方面伊莎贝拉也是想看看除了老狼之外其他神明对自己的真实态度。
伊莎贝拉盘算了一下，自己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老狼那个落魄的家伙之外，真正发生过直接接触的就只有曙光女神和知识之神，曙光女神跟自己立场敌对不好轻易试探否则很容易被一道圣光拍死，知识之神则神神秘秘的到现在伊莎贝拉都没搞清楚这家伙接触自己的真正动机，从二者那里都没法得到能让伊莎贝拉满意的情报，她必须要换个接触对象。
比如本次圣战中的其他盟友神明就是眼前最佳的选择，至少现在大家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哪怕有谁对伊莎贝拉不怀好意应该也不会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表现出来，首先风险控制就有了保障。
现在就看其他神明接不接招了，毕竟所有神明对待自己的态度好像都挺微妙的。
“伊莎贝拉，自然母神想见你。”就在伊莎贝拉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的时候，老狼那边传来了回音。
“见我？怎么见。”试探这么快就得到了回应还是让伊莎贝拉挺惊喜的，只是作为一个半吊子神明她还真不知道神明之间的社交一般都是个什么步骤。
以伊莎贝拉少得可怜的手头情报来看，神明的交际似乎并不怎么频繁，只要不是主神和从神这样的特殊关系互相之间往往会克制地保持距离，也许是顾虑到什么目前她还没资格了解的神界规则。
“当然是在我的神国里了，你那个神国又没成型还是依托我的神国存在，根本没法容纳一位神明的意识。”老狼的声音有些紧张又有点小骄傲，似乎在自己的神国里招待自然母神是件倍儿有面子的事儿。
想想也是，老狼以前提过祂在成神之初因为出身低微行事粗鄙很不受其他老牌神明的待见，只有两位母神对老狼还算是照顾，伊莎贝拉十分怀疑直到现在老狼这家伙在神明圈子里的神缘跟祂刚出道那时候相比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
所以在自己的神国里招待一位曾经照顾过自己的神界老前辈对老狼而言就跟刚刚混出点人样的毛头小伙招待曾经在自己落魄时出手拉了一把的恩人差不多，算是了却心愿了。
“好，把我拉进你的神国吧。”伊莎贝拉点点头两眼一闭，再睁眼的时候意识已经在老狼的梦境花园中。
“你的神国还没彻底稳定下来？”抬眼观察了一下周围，伊莎贝拉发现花园的远景处有少数地方存在模糊不清的虚影，应该是上次老狼被迫给伊莎贝拉当了“保险丝”的后遗症还没消除。
“呵，你以为神国受损是那么容易就能修复过来的？”老狼闻言发出一声略带傲娇的冷哼，“神国这东西用你能理解的语言解释大概就等同于神权在神明自己眼中的心相，它的破损和污染会直接影响神明对本职神权的发挥，比如我的神国破损之后我对动物的控制力和梦境的掌握程度都会因此下跌。”
“那如果一尊神明的神国被彻底破坏了呢？那个神会消亡吗？”伊莎贝拉不由得好奇地问。
“当然不会，我刚才不是说了神国只是神权的心相嘛，你见过哪个心相被破坏之后会直接让本相也消失的？”老狼摇头。
“但肯定还是会对神明造成影响吧？”伊莎贝拉刨根问底道。
“……你知道北风之神是怎么被打傻的吗？”老狼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回答。
“战神破坏了祂的神国？”知识之神说过北风之神的痴傻跟战神有直接关系，这个谜题并不难猜。
“没错。”老狼叹息着点点头，“神国这东西你也可以将之视为一位神明的意识稳定锚，是祂对自身神权的理解和控制的具象化，如果一尊神明的神国彻底破碎则代表祂对自身神权的掌握完全失控，那尊神明的理智几乎是立即就会被神权反噬磨灭，反过来变成彻底被神权所操控的傀儡。”
“怪不得知识之神说不能在你的神国里长待。”伊莎贝拉这才理解为何上次知识之神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看来是不想让自己的力量污染老狼的神国导致老狼理智失控。
“神权这东西是把双刃剑呐。”老狼闻言叹息一声，“凡人以为神明在成神之后于自己的领域就无所不能了，其实我们顶多也不过是某个神权概念在凡间的代行者而非那个神权概念本身，如果抛开对神权的掌控，大家原本都是世间凡物。”
“那母神的造访你撑得住吗？不会对神国的稳定性有影响吧？”伊莎贝拉担忧道。
“没事儿，不过是一场拜访而已。”老狼表情轻松地摇摇头，“知识之神那货不能在我的领域里长待是因为我俩的神权概念对立，祂的知识神权基于秩序和理性，而我的梦境神权基于混沌与感性，这种对立的神权互相之间发生污染后果很严重的，而我跟自然母神的神权天然就互相亲和，即使母神降临到我的神国能形成的污染也很小。”
“原来如此！”伊莎贝拉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知识这东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能容忍模糊的界限，而梦境原本就是混沌的存在，任何不合理的事情在梦境中都有可能发生，“可我记得上次你在知识之神的神国中露面的时候，好像你并没有在乎这个啊？”
“我那是……”老狼刚想说点什么又把自己给噎住了，祂再落魄好歹也是个神是要面子的，总不能说自己现在的神力太弱了连给知识之神的神国造成污染都不够格吧？
“我明白了。”老狼虽然没说清楚，可看这家伙一脸欲言又止的吃瘪模样，聪明如伊莎贝拉还能不明白？
就好比两种颜色差异很大的水，知识之神那边是一潭湖泊而老狼这边只是个小水坑，二者勾连到一起率先被染成对方颜色的必然是老狼，而自然母神虽然也是一潭大湖但水的颜色与老狼的小水坑相近，短暂接触也不会让老狼这边发生什么变化。
“行了行了，你知道就好！”老狼的脸立即挂上了郁闷和不耐烦，伊莎贝拉这丫头靠谱是靠谱可思维也太敏锐了点，让老狼作为神明的优越感经常遭受打击。
“嘿，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伊莎贝拉坏笑着拍了拍老狼的肩膀，“咱换个话题，既然神明互相之间会互相污染，主神与从神又是怎么避免这种污染的？”
“不，你想差了，主神与从神之间也没法避免污染。”老狼闻言却是很严肃地纠正道。
“啊？”伊莎贝拉听得一愣，既然主神与从神无法避免互相污染，缔结这种关系不就变成了双输吗？
“我以前没给谁做过从神在你手下当从神的时间也很短，我能给出的理解有限。至少根据我现在的感知来看，二者之间更像是一种相对无害化的神权融合，比如我的神权以前跟智慧完全不沾边，可现在我似乎能有限地给一些动物临时提高智能。你那边应该也渗透了部分与我的神权有关联的能力，只是你现在距离真正的智慧之神还很遥远，轻易感知不出来罢了。”老狼态度不是很确定地答道。
“这……”老狼出人意料的答案让伊莎贝拉陷入了沉思。
知识之神说过祂选择成为战神的从神是为了帮助战神克制疯狂，可如果主神和从神之间是这种互相影响互相侵染的关系，那么战神的疯狂会不会也波及到知识之神？
“暂时先别想太多，母神到了。”就在伊莎贝拉准备继续深入思考时，老狼的提醒打断了她的思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