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还以为那个邦纳家的崽子带那么多高手去是因为怕死，没想到是借势立威去的。”纽海威城的康瓦尔人聚居区内，凯宁正在和他的公爵父亲讨论不久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克丘亚引以为傲的狩猎队被盖乌斯带过去的高手团给暴打一顿之后这位年轻气盛的叛军领袖算是彻底没了脾气。眼看人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比自己这边强，除了打不过就加入之外他也拿不出别的好办法来了，以他们的处境重返帝陀拉已经不可能，难道等着帝陀拉战败之后自己这帮人也跟着被搂草打兔子吗？
于是乎克丘亚很明智地选择了低头，好在克丘亚的团队中原本就有不少细作，再加上那些对外强硬派同样给盖乌斯的高手团收拾怕了，向来嗜血好战的血神战士们竟然破天荒地头一次在主动投降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
于是乎盖乌斯就这样忽忽悠悠地将克丘亚和几个前来陪同谈判的战士带回了纽海威，直到大家顺利凯旋他都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完成的这次任务。
当然在其他人眼中，情况就变成了黑暗贵公子再次创造奇迹，连不知文明为何物的深山蛮族都心甘情愿拜服在他的高明算计之下。
“这就是你跟真正懂得洞察人心的高人的区别了。”听到儿子的抱怨，康瓦尔公爵轻叹了口气，“那些食人蛮子畏威而不怀德，如果用正常的外交手段只会被他们视为软弱可欺，还不如直接带着高手打上门去，把他们中间出头的打服了后面自然好谈。”
“切，老爹你这说得好像头头是道，其实都是马后屁吧？”看不惯自家老爹在那儿装深沉，凯宁忍不住嘀咕道。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没承想康瓦尔公爵听力惊人，一巴掌就糊在凯宁的后脑勺上，“正因为是你爹我都想不出来的路数才最可怕，我岁数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去找母神报到，以后真正要跟这种可怕的对手打交道的是你们这一辈人，看看那个盖乌斯再看看那个伊莎贝拉，你小子心里就没点触动？”
“光是触动有啥用啊，爹？”凯宁苦着脸揉了揉脑袋，“人家本来就厉害势力还比咱们大，老爹你咬死了要最大程度地保证康瓦尔的独立性，搞不好将来您老人家两腿一蹬去找大地母神，我这边就得让人当成绊脚石一脚踢开。”
“说来说去又是那老一套是吧？”康瓦尔公爵这次是真生气了，“打不过就加入没有错，可就你那半瓶子醋的本事加入之后斗得过人家？怕不是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我们不加入就能打赢了？”凯宁梗着脖子反问。
“这……”康瓦尔公爵的脸颊抽抽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来反驳的话。
如今王国的局势已经很明朗，就是北方联盟和王领的针锋相对，控制南方诸城的商人群体表面上两不相帮，背地里也是倾向于北方联盟这边的，这场新旧势力之争的最终结果将决定未来这个国家的走向。
如果康瓦尔继续硬扛下去那就得加入到王领那边，可那个阴险如同蜘蛛的国王就是什么好应付的家伙吗？跟国王斗了一辈子的康瓦尔公爵深知这位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如果说伊莎贝拉还能念着战友情在胜利之后分给康瓦尔一些汤水，国王那边一旦赢了绝对会顺手把康瓦尔也给吃干抹净。
两相比对选哪边对康瓦尔最有利不言自明，而且看母神祭司团出工又出力的勤恳态度，公爵严重怀疑母神是不是跟其他支持北方联盟的神明之间达成了什么凡人无从知晓的高层交易。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选择融入北方联盟就没法维持独立，不融入北方联盟照样没法维持独立，尤其神明那边根本不在乎凡人势力的起起落落，只要北方联盟在以后继续允许大地母神的信仰照常传播，想来母神那边就不会对康瓦尔失去独立性采取什么行动。
这一圈圈的道理转下来，公爵赫然发现在圣战军开始集结的那个刹那他们就已经没得选了，既然左右都避不开那条路，何不干脆一点大方地将独立性让出去，还能以此作为筹码跟伊莎贝拉换些真金白银的好处呢。
“怎么样，老爹你也看出来现在是个啥局面了吧？”发现父亲突然陷入了沉默，凯宁得意洋洋道。
“……说说你以后的打算。”颓丧地坐回椅子上，公爵仿佛一瞬之间老了几岁。
“我准备以这次开发为契机让到处游荡的族人们彻底安顿下来。”注意到父亲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凯宁的表情严肃了不少，“我仔细考察过伊莎贝拉在约维克堡开办的集体工厂，那可怕的生产能力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小家小户能够比拟的，但这种生产方式并非完全没有弱点。”
“哦？”公爵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个诸子之中跟他最不对付的儿子居然还真有点门道。
“原材料，这就是集体工厂最大的弱点。”凯宁伸手一点地图上的奥特兰提山脉，“我猜伊莎贝拉之所以急着开拓奥特兰提山脉，除了担忧王领的粮食封锁之外还有就是为了在跟王领敌对之后找到新的原材料产地，我觉得康瓦尔只有抓住这一点才能在这个动荡的时代继续生存下去。”
“你接着说。”讲真的凯宁说的话公爵已经有点听不懂，但身为父亲的威严让他又拉不下脸面一一询问，只能等着凯宁继续深说才方便他完全理解。
“约维克领内多矿多林，所以他们的领民原本就擅长冶炼木工，再加上新开发的被服厂让女人们找到了事情做，又有智慧之神教会的鼎力相助，学着约维克走工业这条路我们康瓦尔只会被约维克打得满地找牙。”没发现自家老爹在不懂装懂的凯宁继续分析着，“但是约维克毕竟就只有那些人，大部分人力都抽调去城里当工人的情况下，乡村能够保证一部分粮食供给就已经是顶天了，既然如此那些工厂需要消耗的大量原材料又要从哪儿来呢？”
“你是说由我们康瓦尔来提供？”这回凯宁说得很详细，公爵总算理解了他的意思。
“没错。”凯宁点点头，“我们康瓦尔本来就盛产铅矿和锡矿，这些东西都是只有煤铁矿的约维克紧缺的，而且奥特兰提山脉之内蕴藏有多少好东西这些日子里老爹你都看见了，光是那种被智慧信徒称为可可树的东西就有着不亚于茶叶和咖啡的经济价值，如果我们能让分散在山林之中的各部族在山脉之中重新定居开拓出种植园和矿场林场来，我们的产业就能跟约维克的工厂对接，再加上约维克正筹划着在两个领地之间修一条运河，一切不就水到渠成了？”
“可是原材料肯定没有制成品赚钱啊。”公爵不愧是当了统治者几十年的老资格，一眼就发现了工农剪刀差的问题。
“问题是我们没得选啊，爹。”凯宁闻言就只有苦笑了，“您别忘了北边还有个对约维克言听计从的诺斯博拉呢，经历过之前的战争之后诺斯博拉人连活下去都艰难，如果他们知道奥特兰提山脉里面有大把能赚钱养家的产业，您觉得那些饭都吃不上的难民还会嫌弃赚得不够多？”
“这……”公爵无话可说，因为凯宁说得对！
不管是刚刚经历过战火的诺斯博拉人还是才从大荒原迁移到境内的荒原人，他们的生存环境可都比靠山吃山的康瓦尔人恶劣多了，康瓦尔还在挑三拣四的时候这帮饿得嗷嗷叫的绝对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把能找到的工作全都包揽下来，到时候康瓦尔人连残羹冷炙怕是都没得抢。
如果以前只有从康瓦尔进货这一个选择，他们多多少少还能在伊莎贝拉那边有些议价权，可随着奥特兰提山脉的开发进度日益拓展，这片无主的处女地换成谁来都一样照常运营，要知道奥特兰提山脉就在康瓦尔旁边，谁知道哪天那些被康瓦尔人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矿产会不会在山脉之中被发现？
既然迟早都要丢掉议价权，还不如干脆放开心胸与约维克深度合作，人家还能给他们出个友情价。
坐在这里商议的两位并不知晓在另外一个的平行世界有个专门词汇叫“工贼”，如果他们能理解这个概念绝对会把这顶大帽子扣到跟康瓦尔人抢饭吃的诺斯博拉人和荒原人头上，也许等那边谈妥之后怕是还要加上土生土长的帝陀拉人。
“看来我们确实没得选了。”沉思许久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饶是心如铁石的公爵也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这么说，老爹你是答应了？”凯宁眼前一亮。
“呵，我不答应有什么用？”公爵无奈地晃了晃脑袋，“这未来注定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既然你心中已经有成算，我再拿过去的老一套去限制你就是给你拖后腿了，以后除了动摇国本这样的大事你都不必跟我商量了，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反正我连搞懂你们年轻人在关心什么都费劲。”
“老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和族人们失望的！”感受到公爵的殷切期望，凯宁郑重其事地宣誓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