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凯宁和康瓦尔公爵这对父子商量着康瓦尔以后应当何去何从的时候,克丘亚则是在盖乌斯的带领下在纽海威城里四处参观,这是伊莎贝拉给盖乌斯下达的直接命令。
倒不是说伊莎贝拉忙到没空见人,而是她觉得双方进入正式谈判之前最好让克丘亚等人了解一下他们正在面对的文明中的生存状态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如此才好让投靠过来的帝陀拉叛军顺利地融入北方联盟而不是单纯迫于武力威慑心不甘情不愿地投降。
事实上,克丘亚也的确大开眼界了。
因为血神的刻意设计,帝陀拉人在文化基因中就缺少娱乐项目,除了杀人吃人之外帝陀拉战士平日里的娱乐就只有喝酒打架造小孩,哪里见识过外面发展了上千年的精致文化?
盖乌斯这次难得正确领会了伊莎贝拉要传达的精神,带克丘亚去逛的都是纽海威城里的娱乐区域,而纽海威城在蒙德几个月的治理和大量外来移民与军队涌入的消费刺激下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勉强能满足居住需求的小堡垒,虽说不如大陆上那些老牌城市般繁华,至少已经足够克丘亚这种深山老林里的土鳖眼花缭乱了。
酒馆、餐馆、青楼、剧院、棋牌室……总之外面有的娱乐在纽海威应有尽有,本来就因为四处交际对这种场面如鱼得水的盖乌斯带着克丘亚轮番逛了一遍,等离开这娱乐一条街的时候克丘亚整个人的脑子都是晕乎乎的。
其他更复杂而且因为语言不通和文化差异有些理解不能的项目姑且不论,单单吃喝两项就足以让克丘亚震惊——那些餐馆里端出来的东西他完全叫不上来名字但一个比一个好吃,而且据说这些菜肴还都是因地制宜从奥特兰提山脉本土物产中开发出来的。
这就让克丘亚感到十分尴尬了,他们帝陀拉部族好歹也在奥特兰提山脉里盘踞了上千年,可对本地物产的了解和开发甚至远不如刚刚踏足这片地域几个月的外来者,除了生吃之外就是加点盐火烤水煮,连香辛料的利用都十分欠缺。如此强烈的对比着实给了克丘亚剧烈的文化震撼,也让他真切地体会到帝陀拉正在面对的是一个何其高等和复杂的陌生文明。
之前克丘亚还不理解那些力量不如他们的外来者士兵为何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总是由内而外地显露出一种傲气,在真正体会过这些外来者的日常生活之后他才觉得自己以前过的那种日子确实很值得鄙视。
连克丘亚这个心志坚定的领袖都这样,其他只是跟来凑热闹的战士们更是乐不思蜀,要不是享受所有娱乐都需要付钱而他们这帮人的消费得由盖乌斯报销,他们都恨不能赖在娱乐一条街里面不走了。
战士们的依依不舍克丘亚全都看在眼里让他不由得暗叹口气,他带来的都是叛军之中意志最坚定的那批人,连这些人都瞬间被外来者的文化所吸引,其他人面对这糖衣炮弹的时候肯定更加不堪一击。
不过也罢,人家愿意用酒肉招待自己总比用刀枪招待自己好,想想以后族人们融入这些外来者之后也能过上同样的生活,克丘亚忽然觉得放弃那些无所谓的传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克丘亚并不知晓,他们在纽海威体验到的一切享受即便在正在尝试将财富下沉到基层的北方联盟之中都属于高消费,谁要是整天沉溺于这种腐败生活,家里有金山银山都不够造作的。
不过就算知道了战士们大概也没什么态度,血神刻意塑造的文化形态让帝陀拉人对储蓄的概念极其薄弱。在他们的概念中物资不够了就去抢,抢不到了就换地方继续抢,家里积蓄太多财富只会让其他战士眼红最终成为大家的掠夺目标,所以除了具有财富分配权的大酋长之外几乎所有帝陀拉战士都只会保留与战斗相关的财产,剩下的部分突出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既然大家都休息好了,那么就去面见圣战军的统帅吧。”克丘亚心中念头百转千回的时候,盖乌斯也在观察着这些蛮子们的态度转变,眼看着差不多了,他这才给跟众人说道。
“烦请您了。”听说要见圣战军的统帅饶是克丘亚也心中一紧。
他这辈子见过最有权势的人就是大酋长,即便是已经叛出帝陀拉的现在心中对那位大酋长依然有些犯怵,想到接下来要见到的是权力比大酋长还要庞大的圣战军统帅,克丘亚脑中就自动自觉地脑补出一位肌肉壮硕力大无穷的猛士,并告诫自己在面对这位统帅的时候绝对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恭敬。
然而当他看见眼前小胳膊小腿仿佛随便碰一下就会断掉的伊莎贝拉又跟盖乌斯确认过这女娃就是圣战军的统帅之后,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愕与轻视。
“嗯?”克丘亚的表情是如此不加掩饰以至于伊莎贝拉扫了一眼就能看到底,于是她决定学着盖乌斯的做法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也没见伊莎贝拉有什么动作,克丘亚就发现自己浑身上下被某种无从抵抗的庞大力量给控制住完全动弹不得,而身体里那股血神神力散发出的强烈告警直觉全都指向了几秒钟之前还被他轻视的女孩。
此情此景顿时让克丘亚头顶冷汗直冒,这股能够对他生杀予夺的强大神力毫无疑问属于眼前的女孩,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对方能坐上圣战军统帅的位子当然就要有相匹配的力量!只是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力量来自于哪位外来神,自己有没有机会投靠?
“现在你们可以说话了。”这些天伊莎贝拉抽空学了些帝陀拉语的基本入门,因为帝陀拉语中掺杂着大量古阿萨语词汇,倒也不像其他完全陌生的语言那样难学。
“感、感谢您的仁慈!”还没等开口就踢了铁板的克丘亚哪里还敢摆谱,赶紧恭恭敬敬地带着其他显然也刚刚解除神力控制的战士们向伊莎贝拉大礼参拜。
“说说吧,你们这一支叛军手里总共有多少人,帝陀拉那边又剩下多少战士?”这种以力为尊的莽夫伊莎贝拉以前不是没打过交道,自然清楚该如何与这种人相处,只要尽量在他们面前展示出自己的强大就行了,反而比应付那些一句话八个心眼的老阴逼好对付许多。
“我们这边大概有五千名战士,另外还陆陆续续带出来和抢出来几千名奴隶,至于帝陀拉还剩下多少战士我也没个准数,不过我估计应当在两三万左右。”果然克丘亚很适应这种没有客套的直来直去,因为这就是帝陀拉人上下级间正常打交道的方式。
“那两三万人全都是死心塌地跟着你们那位大酋长走的?”伊莎贝拉又问。
“这倒未必。”克丘亚摇摇头,“据我所知其实大多数战士对大酋长的不公正待遇都很不满,只是大家习惯了服从大酋长所以不敢奋起反抗罢了,就连我也是因为亲近之人惨遭横死才……”
“我明白了。”伊莎贝拉一抬手阻止了克丘亚继续讲述他那段完全被人为安排的苦难,“那么你来告诉我,究竟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鼓起这些不敢反抗的战士们的勇气,让他们站出来对抗大酋长呢?”
“这……”克丘亚心说我也很想知道啊,他要有这本事早就拉起人马直接逼宫了,何苦来惨兮兮地带着追随者们在山林之间跟大酋长的追讨部队打游击?
“你仔细想,想好了,如果能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我倒是不介意由你来担任帝陀拉部族的下一任大酋长,甚至可以帮你们引荐一位神明让你们摆脱血神的控制。”伊莎贝拉神色莫名地瞥了对方一眼,轻飘飘地说道。
此言一出,克丘亚的两眼顿时直了!
大酋长,那可是大酋长!克丘亚本以为在自己投靠之后只能沦落为圣战军的奴仆,因为之前食人族部落之间互相兼并的战争败者就是这个下场无一例外,可听伊莎贝拉这意思对方似乎还有意维持帝陀拉的独立性而不是留着他们一条命当成牛马般驱使。
更别说伊莎贝拉还许诺帮他们找一位外来神投靠了,对方既然说得这么言之凿凿那就意味着人家在神明那边都有路子,这种大话即便是大试炼开始之前的血巫都不敢随便开口啊。
因为胡说瞎说就是蔑视神明,真会遭报应的!
“统帅大人,一时半会我还想不出来好办法,能否请您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和其他人商量商量?我向您保证会尽快拿出一个让您满意的成果来!”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咸鱼翻身的最后也是最大一个机会了,克丘亚不得不拿出生平最谨慎的态度回答。
“嗯,也好。”伊莎贝拉点了点头,“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在这期间想到了办法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可若是逾期之后还没有个章程,那我也只能对你说声遗憾了,毕竟我已经给过你机会。”
“请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克丘亚直把胸膛拍得啪啪响,生怕对方因为自己的不佳表现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