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已经有办法解决我向你提出的问题了?”抬眼看向神色紧张站在桌子对面的克丘亚,二人之间夸张的身高差和身份地位形成了诡异的反差感。
“是的,统帅大人,我认为我的办法可行。”克丘亚已经再也不敢轻视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他这三天来一直都在翻译的陪同下走访纽海威城的各个角落,也通过本地人之口了解到圣战军的入侵正是由这位小姐串联和发动,可以说没有伊莎贝拉就没有这场圣战。
“那么就说说看吧。”对克丘亚表现出来的敬畏很满意,伊莎贝拉点点头继续问道。
“我认为应当从帝陀拉的奴隶身上下手。”克丘亚深吸口气,说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
“奴隶?”伊莎贝拉挑了挑眉毛,在她的了解中帝陀拉的努力阶层可谓是最缺乏反抗精神的一群人,在长达近千年的刻意驯养下奴隶们早就对自己的地位安之若素,哪怕是严苛到王领农奴都忍无可忍的对待也无法激起他们的反抗意识,即便是偶尔有奴隶试图打破阶级壁垒,也要么是被就地消灭要么加入到统治阶层之后对曾经的同胞们变本加厉。
就这么一群被驯化得失去了为人尊严的家伙,真的能够动摇帝陀拉大酋长的统治基础吗?
“统帅大人,我在纽海威这三天发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纽海威完全不存在奴隶阶层。”知道伊莎贝拉一定会仔细询问,克丘亚拿出了准备好的解释,“所以我打算在以后效仿纽海威的统治制度,彻底废除对帝陀拉奴隶的奴役,如此一来就可以从帝陀拉吸引到大量的逃奴加入我们。”
克丘亚这话不是虚言,他这三天一直在纽海威城里寻找能够解答问题的灵感,然后他就发现纽海威城中的人权平等简直颠覆了他的人生观——这里的农夫和工匠完全不必担心士兵的欺压和骚扰,即使是官员与神眷这样的特权阶级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也不敢去侵害普通民众的利益,这在克丘亚看来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都不必仔细思考克丘亚就足以想象,如果自己能够向那些帝陀拉奴隶们承诺纽海威民众这样的生活,大批的奴隶逃亡几乎是不可避免的,这可比之前他们这些叛军全靠在野外劫掠帝陀拉的采集队和落单奴隶有效率多了。
其实克丘亚并不知道纽海威的这种平等即使在全大陆范围也是一种特殊现象,因为这里的农夫有两位母神罩着,工匠有工匠之神罩着,商人有贸易之神罩着,在圣战发起所有神明的目光都投向纽海威的情况下那些习惯了欺男霸女的神眷与士兵也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而在纽海威之外的广阔世界,王领上有着数不清不是奴隶胜似奴隶的农奴,南方城邦里大量的破产债务奴隶因为一辈子都换不清的利滚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哪怕是相对最进步的约维克,部分劳改营里依然存在着大量如同奴隶般劳作的真·劳改犯,他们要么是在伊莎贝拉执政期间对抗改变的旧贵族爪牙,要么是除了打家劫舍之外学不会其他生活方式的江洋大盗,对于这些犯罪分子和反动派,伊莎贝拉从来就没打算施舍给他们任何仁慈。
“也许你能让那些奴隶逃亡到你这边来,可单单只是逃亡的奴隶并不足以影响那些战士们的态度吧?”没有纠正克丘亚对北方联盟人权问题的片面理解,伊莎贝拉询问的是更加务实的问题。
“统帅大人,您不了解我们帝陀拉战士的生活方式。”克丘亚摇了摇头,“对于战士们而言,只有战争和狩猎是应尽的义务,除此之外的一切劳作全部都应该由奴隶承担,而且帝陀拉的生产效率远不如纽海威城这般,想要让一位战士过得舒服,至少要有七八个奴隶全心服侍才做得到。”
“你是想通过逃奴造成帝陀拉的人力和资源紧缺?”听克丘亚这么说,伊莎贝拉这才理解对方的思路。
“没错。”克丘亚点头,“能分配的奴隶越少,战士们的日子就越不好过,尤其现在帝陀拉正在跟圣战军激烈交战中,战士们的消耗比起以往只多不少,这种时候出现奴隶匮乏必然会激起战士们的怨气,他们不敢把怒火指向大酋长,就只好向自己的奴隶身上发泄……”
“战士越是压榨奴隶,奴隶们选择逃亡的可能性就越大,因为不逃对他们而言下场就是被累死。如此恶性循环下等到各种物资的匮乏严重到一定程度之后战士们的愤怒最后还是会集中在大酋长身上导致战士阶层的反叛暴动,毕竟正是他的不作为导致了这个糟糕的结果。”没等克丘亚说完,伊莎贝拉就自己讲出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正如您所言。”克丘亚敬佩地看了对方一眼,低下头附和道。
“这主意不错,只是还有一个细节问题,那就是应该如何让留在帝陀拉的奴隶们相信你的承诺。”伊莎贝拉也觉得这个思路大有可为,而且不需要投入太多正面力量就能得到相对优秀的成果,果然想要瓦解一个势力最有效率的还是让内部的叛徒们出手。
“这个嘛,我准备先捕获一些奴隶让他们体验几天自由的好日子之后再把人都放回去,到时候不用我们来宣传,那些回去的奴隶自然而然会把消息扩散到整个帝陀拉。”作为土生土长的帝陀拉人克丘亚当然知道那些奴隶都是什么性情,对此他也想好了解决方案。
说起来这个方法还是在他经历过失去奇穆老哥的锥心之痛后体会到的,很多时候最绝望的不是看不到希望,而是眼看就能抓住希望的时候又一脚踩空跌入绝望。
“得而复失才是最痛苦的,好想法。”不得不说克丘亚这个安排着实让伊莎贝拉另眼相看了,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战士对人心的把控能做到如此细致入微。
“呵,我是因为失去了对我最好的导师,才体会到失去有多么可怕。”克丘亚闻言却是神色黯淡,“奇穆之死”绝对是他人生中最重要也最痛苦的转折点,让他体验到了人生中最极致的愤怒与悲伤同时,也给他带来了反抗的勇气。
“原来如此……”是盖乌斯的手段让他在无意识间得到了启发吗?伊莎贝拉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心中对这位黑暗贵公子的能力和危险性又上调了一个等级。
“我之所以叛出帝陀拉,最开始只是为了给我那位死得不明不白的导师讨个公道而已。”克丘亚苦笑道。
“放心吧,你会得到你所追求的公道。”伊莎贝拉表情古怪地安慰了克丘亚一句,“关于你提出的计划我认可了,只要这个计划在执行之后切实有效,我会履行对你们的所有承诺。”
“多谢统帅大人!”伊莎贝拉的答复让克丘亚眼前一亮,“只是不知道哪位尊神愿意接纳我们这些弃民……”
“是智慧之神。”伊莎贝拉的表情愈发古怪了,贵为智慧之神本尊还要当面扯起自己的大旗哄骗信徒,即便是少校的阅历也着实有些考验她的脸皮厚度。
“智、智慧之神?”克丘亚那边也愣住了,他这三天里大致了解了一下圣战诸神的成员和神权,在他的分析中应当是身为山林之主的梦境之狼或者更偏向大自然的两位母神接纳他们才比较合理,至于跟这些战士八竿子打不着的智慧之神,不好意思克丘亚从来都没肖想过。
“怎么,有意见?”伊莎贝拉似笑非笑地反问。
“在下不敢,可是智慧之神……这位尊神究竟是看上我们哪一点了?”克丘亚当然不敢对神明大放厥词,可是考虑到自己肩负着帝陀拉人的未来,有些话又不得不问清楚。
“你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对智慧之神的理解太偏颇了,你以为智慧之神庇护的就只是一群每天只知道窝在家里读书的书呆子?”看着克丘亚几乎和老狼预测中一模一样的反应,伊莎贝拉暗自感慨老狼那家伙虽然没逼格但不愧是成神千年的老前辈,对信徒心理的把握比她这种神明实习生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难道不是吗?”克丘亚呆呆地问。
“当然不是了。”伊莎贝拉叹口气站起身来,“跟我来吧,见过真正的智慧神眷之后你就明白为什么是智慧之神选择接纳你们了。”
“哦……”还有些晕乎乎的克丘亚一脸懵逼地跟在伊莎贝拉身后,两人往纽海威城外正在施工的扩张区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