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能对付的数量吗？”听不懂帝陀拉语的“鹦鹉”还沉浸在大敌压境的震撼中。
“是不是又能如何，我们已经在这儿了。”好在负责这个堡垒的小队长是个经历过帝国入侵战争的老兵，比队伍里绝大多数新兵都稳重得多，“所有人拿起你们的火枪和弩箭准备战斗，如果让我知道有谁在碉堡被攻破之前还没把弹药打光，回去就等着被我收拾吧！”
“……那你也得有机会收拾我们。”“鹦鹉”叽叽歪歪地嘟囔了一句，却也不敢违抗队长的命令老老实实抓起了身边的重弩。
就在众人整备武器准备战斗的时候，碉堡后方依稀传来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那是来自于炮台的警戒信号，用于告知后方平民和开小差的士兵敌人已经迫近。
提卡尔老老实实站到了自己负责的射击窗前，放眼望去视线的一半都被那黑压压的群敌给淹没了，提卡尔大致计算了一下，敌人的前锋线距离最外围的工事线大概有一公里，离他们驻守的堡垒顶多一千五百米，考虑到血尸和血兽远超常人的奔跑速度，也许十分钟内他这个堡垒就要开始接敌了。
“都稳住，等我说能射击了再射击，不要浪费弹药！”队长能明显感受到身边士兵们的紧张，生怕这些半生不熟的新兵蛋子在面对正经场面时表现拉垮，他大声喊道。
提卡尔深吸口气将扣在扳机孔里的手指暂时抽出，试图让自己重新沉浸于往常面对野兽扑来时那种心静如水的状态。
没什么大不了的，它们一样都是野兽，只不过这次难杀了一点数量多了一点，而且这次他可不是毫无保护地被扔在雨林之中，提卡尔这般安慰着那颗有些躁动的心。
其他士兵就很遗憾地没有提卡尔这么强悍的心理素质了，即便是有战争经验的老兵双臂也忍不住发抖，人类的思维在面对自己从未见过的大场面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延伸扩展，某些想象力丰富的士兵已经从自己奋勇抵抗奋力到了整个小队撤退不及被尸潮淹没分食。
无论人们心中如何思考，尸潮都毫不犹豫地碾过了圣战军的警戒线。
“轰隆隆！”先发威的是炼金术士们设置的地雷阵，这些被刻意加大装药量并在顶端铺设碎石子来增强威力的地雷一个个因为踩踏迸射开来，飞散的碎石子挂着恶风砸向尸潮在这股黑压压的洪流中溅起一个又一个直径数米的血花。
成百上千的血兽在突然袭击下哀嚎着栽倒，然后迅速被填补上它们位置的同类给踩成骨片与肉泥，绝大多数伤亡其实根本不是地雷的杀伤造成的，那些全无神智的活动尸体根本不在乎同伴在自己脚下形神俱灭。
“开始炮击！”坐镇炮台进行一线指挥的伊莎贝拉在确认敌军开始进入炮兵射程的第一时间就下达了开炮命令。
在防守面最宽且地形最无险可守的正北方防线，伊莎贝拉配置了最多的重型火力，四门骑兵重炮和十门白磷弹迫击炮齐齐发出怒吼，与战舰上同款的链弹伴随着骇人的啸叫声在尸潮中切割出一条条血路，白磷弹于半空中爆裂散开一朵朵明亮的死亡之花，天空之中仿佛骤然多了好几个太阳将战场照耀得如同正午，沾染上白磷的血尸与血兽逐个被化作活动的火把。
可无论是血尸还是血兽，被白磷点亮之后都没有出现预想中乱冲乱跑的现象，它们依然坚定笔直地向前方冲锋，直到白磷烧穿它们的骨髓和脑壳，彻底剥夺它们的活动能力。
这一波火炮与地雷杀伤无数，无奈黑压压的尸潮仿佛永无尽头，它们用肉身趟过地雷阵、碾过荆棘丛、撞开并不算多结实的矮墙、填满里面装着硫酸或白磷的陷坑依然方向不变。
这要是人类恐怕早就溃散了，将距离碉堡最近的一头血尸套进准星，提卡尔心中如此想到。
“射击！”队长的开火许可下达，紧接着碉堡里就是一片密集的火药击发和弩弦迸发声。
铅丸与狼牙箭如雨般从数百个明堡暗堡中射出，尸潮的前锋立即齐刷刷地被削掉一层，无数尸体照旧踩着同伴的尸骨前赴后继。但这时候士兵们反而想不起来要恐惧了，肾上腺素被泵进身体激发了他们作为高级生物最原始的战斗本能，每个人都一言不发默默地用最快速度填装弹药或给弓弩上弦，然后随便从视线中挑选一个看着威胁性比较大的目标继续射击。
后方的炮击依然在持续，伊莎贝拉试图活用少校的战争经验以炮火形成一道拦阻线分割尸潮的先锋和中坚减小它们对前线的压力，无奈来袭的尸潮数量太大且冲击力又太强，区区十几门炮哪里够得上在将近五公里的漫长前线上形成杀伤隔离带？最后不得已只能放弃改为重点支援那些消灭敌军速度较慢的碉堡让他们能多少缓口气。
即便如此尸潮还是稳定地推进向第一道堡垒群，提卡尔能清晰地看到他负责的射击窗外不远处那排鹿砦已经被成百上千具尸骸给淹没变成了由白骨与血肉铺成的小山坡，浓重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作呕，让人感觉仿佛把脑袋探进了雨林豹的大嘴里。
“弹药！谁还有弹药？！”打空了一条弹药带的火枪兵不顾那已经有些发红的枪管伸手抓向弹药箱，触手所及却只有空空如也的木头箱子。
“只有弩箭，剩下的也不多了！”“鹦鹉”的双手因为频繁给重弩上弦已经勒出了一道血口子，他看了看身边就剩下半捆的狼牙箭，语气有些绝望。
“……接着！”提卡尔犹豫了一下，从身上摘下两个私藏的包裹丢给那弹药告罄的火枪手，他的手比较稳相对射击速度较慢，而且他身上带的弹药比任何人都多，那是他安全感的来源。
“谢了！”火枪手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随口道了声谢，刚想继续给火枪装药就被队长给拦住了。
“剩下的弹药全都集中到提卡尔身上，他打得最准！你去负责给他装填弹药。”队长虽说也在猛烈开火但丰富的战地经验让他一直都将大家的发挥看在眼里，当他注意到提卡尔的杀伤效率为全队之最后立即作出了决断。
“是！”那个火枪手虽说不情愿，但在队长的威严面前还是选择了遵从军令。
提卡尔看着身前堆起来那坨弹药带和接受命令前来给自己当专职装弹员的同伴忽然有些感动，以前为那位前主人战斗的时候对方可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战友看待过，这位队长即使平时很不待见自己，至少在战斗中他能保持公平和冷静。
“提卡尔你负责狙杀体型最大的敌人，其余火枪手上刺刀！弩手继续射击直到弩箭打光后换装长矛，不管是什么玩意儿胆敢接近碉堡全都给我捅成筛子！”队长以身作则地从腰间抽出刺刀挂上了火枪前端的套环，目光坚毅大有一副人在碉堡在的架势。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其他人看到队长的做法心中稍微安定，上刺刀的上刺刀拿长矛的拿长矛，一时间碉堡里刀光剑影雪亮晃眼，半只脚踏入热兵器时代的士兵们还是回归到了他们最熟悉的近身肉搏战中。
至于受到了队长看重的提卡尔自是不会辜负对方的信任，黑洞洞的枪口专门盯着血尸、山猿和雨林豹之类大体型目标的脑门招呼，每次火枪轰鸣之后必然会留下一个迸射出红白之物的弹孔。
可惜即便是百发百中的他也无法完全阻止尸潮推进的步伐，当提卡尔在只有五米远的距离击毙一头啸叫的血尸时，已经有几头腐烂到让人分辨不出来物种的血兽堵在了其他射击窗口。
“刺！”血兽流着黄脓的脑袋探进窗口刚刚发出一声咆哮，队长的刺刀就顺着眼眶直接掼进这怪物的脑壳里狠狠搅动，那怪物奋力挣扎了几下，终于是摊在地上不动了。
“继续！给我刺！”队长用吼声激励着其他还有些不敢上手的士兵，被逼到墙角的他们或是咬着牙或是闭着眼将手中的刺刀长矛怼进那些试图爬进堡垒里的腐败躯体，他们嘶嚎着如同捣糨糊般一遍又一遍地戳刺，直到对方彻底丧失活力变成一滩肉泥才喘着粗气罢手。
小队的堡垒已经只剩下提卡尔的一个射击窗还能正常使用，每当他打出一发子弹同伴就会递上另一支填装好弹药的枪支，这么做可比让他自己装填弹药方便迅速得多，提卡尔觉得如果自己能从这场战斗中活下来就该马上将这种战法上报那位曾经提拔他的火枪队长将其在全军推而广之。
就在一边麻木地重复着射击动作一边脑中想着有的没的时，提卡尔忽然感觉入手的火枪比刚才那一把有些沉重，提卡尔惊讶地看了一眼发现上面装着雪亮晃眼的刺刀。
“没了，一发都没了。”可能是担心他语言不通，同伴苦笑着端起同样上着刺刀的火枪朝他比划了一下。
提卡尔了然点头握紧了枪托，射击窗外一只半个脑袋都烂得露出白骨的血尸正咆哮着冲来。
